第五百节：真理（三）

    进入地下最底层的电梯并没有像电影中那般卡在中间，或是拖曳的缆绳坏掉而直达底层，虽然那位达尔小姐一直在抱怨，一直在尖叫，但直到最后，她还是打开了电梯门，欢迎马林一行人进入她的主控室。

    大趾先生与米松先生在看到主控室外面的那如林的细胞槽罐时都傻了，这个时代的人将大毁灭时代以前的人称之为古代人，但是他们根本无法了解他们。

    无法了解他们为了生存付出过什么，无法了解他们为了生命付出过什么，更无法了解他们为了文明付出过什么。

    “欢迎来到我的主控室，能够让杰森成为您的仆人，您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先生，但是我看您的外表，您并不像是我所了解的贵人们的后代。”瓦尔小姐有着一个全真仿生人的外壳，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标准的法兰西少女……当然，肯定不是零元购时代的黑珍珠，更像是苏菲·玛索时代的法兰西少女。

    “他有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大毁灭之前，甚至是大联合之前的灵魂。”杰森非常骄傲地说道：“他甚至能够让公正之主那个外神都垂青于他。”

    “杰森，我说了，不要将公正之主称之为外神，他是大毁灭时代的遗民以自己为代表召唤的。”

    瓦尔的这句话马林有些诧异：“公正之主……是被大毁灭时代的遗民召唤的？”

    “是的，马林先生，我注意到你的情况，在杰森那么称呼你的时候，你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这代表着你应该的确是来自那个时代，既然如此，我觉得，只让杰森一个AI向您灌输他带有个AI主观观点的言论也不合时宜，所以，我也会成为您的同伴。”说完，这位向着马林展示了她的身体：“您看，我的身体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有如真人一般，我存在于您的身边，一定会比杰森来得适合。”

    “闭上你的臭嘴，我也有属于我的身体。”杰森看起来正处于无能狂怒。

    而瓦尔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情况：“你的身体，你是指那个至今还和贞德号一起落入西太平洋的小男孩，那是指那个被地壳与不知名的亚空间震荡给卷入虚空的成人仿生义体呢。”

    “够了，我今天过来是想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听你们给我讲解我所不知道的八卦故事的。”马林抢在这两个人工智障把事情拖入八点档肥皂剧的深渊之前，将事情给重新导入到了正轨。

    这件事情自然只有瓦尔能够解释，所以，从她的叙述中，马林明白了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大毁灭来临之前，这里就已经是法兰西区唯一也是最大的生物多样性保存中心，在大毁灭来临之后，一些士兵保护着从城市里退出来的平民进入了这里，成立了最初的避难所雏形。

    在那之后，这里又经历了两次毁灭，直到能源核心出了问题，当时的避难所监督，派出了包括他儿子在内的七队年轻人去废墟里寻找能源核心，大家都知道这是自杀行动，但是当时的年轻人都踊跃参加。

    但是，这些年轻人之中最后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他来到门外，已经深度畸变的他将能源核心放在门口，然后用仅有的一丝理智拔枪自尽。

    避难所得救了，但是被吓破了胆的避难所居民们却没有发现，扭曲已经在他们的心底发芽，最终，一次政变式的攻击让整个避难所变成了这如今这个模样，被混沌扭曲了心智的食人族充斥其间，而心智坚定的居民却因为人数太少而战死。

    “黄监督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东亚人，他与他的家族带领着一代又一代的避难所居民在大毁灭时代之后的世界上求存，最后却因为居民被污染而被杀……我没能注意到那些被扭曲者的情况。”马林能够感觉到瓦尔心中的自责，他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们没有攻破这里吗？”

    “并没有，我为了不让他们因为饥饿而找到下楼的路，一直在投放一些克隆出来的人类肢体，它们只吃这个，这些恐怖的生物。”瓦尔这么说让马林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那些食人族没有攻入这里：“这代表着这些受精卵还是安全的？”

    “并不安全，我已经关闭了不少的槽罐，您看。”瓦尔一边说，一边就有机械臂抓取了一个槽罐将它移动到了马林的面前，隔着玻璃，所有人都能够看到透明化的槽罐里的扭曲血肉：“每周，我都会将这些自行发育成扭曲血肉的东西放入核心炉焚烧殆尽，这处保育中心已经损失了30%的受精卵，但是几乎25%的损失都是在公正之主显圣之前的事情。”

    “别提他！”杰森有些愤怒地说道：“的确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他是被我们大毁灭时代的遗民召唤出来的神明，但这不代表他是我们的神！他和那些有幸成为神的强大凡人不同，而是和来自混沌亚空间的邪神一样，都是外位面的神！”

    “但他的确是我们的神，是我们大毁灭时代之前的绘本里的神明，那位伟大的遗民用他的超凡能力召唤了他，他来自我们文明的人所书写的里，当然就是我们的神。”瓦尔这么说，终于让马林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如此，原来公正之主一直都在守护这个世界，为什么他看这个世界满是悲悯……想到这里，马林开口：“公正之主的确可以算是我们的神，他虽然是我们文明的作者所写的故事里的存在，但谁又能够知道，这不是一次奇妙的巧合……够了，不要争了，至少他不像邪神那样在扭曲着我们的心智，至少他还爱着这个世界，这样就行了，不是吗，杰森。”

    “马林先生，我们是不相信神明的。”杰森这么说道。

    “对，我也不相信神明，在我的时代，神明不显，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那个时候我们与亚空间并没有接触，也没有灵能大潮，我们的维度与神明无法连接……又也许，就像是你们说的那样，现在我们的神明也只不过是一些非常强大的人，正因为如此，我们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它们都事实存在，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分出好与坏，然后团结好的，打倒坏的。”

    “我们能够打败邪神吗？”这一次，杰森与瓦尔异口同声地问道。

    “会的，相信我，我们人类，从来没有向命运屈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将文明发展到摆脱重力的束缚……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既然有遗民先贤召唤出帮助我们的神明，也就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击败，或是封印亚空间的办法。”

    “您是我见过的最乐观的人，马林先生。”瓦尔低下头，她行了抚胸礼。

    “因为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如果赢不了，那一定是相信如此的人不够多，或是最高个子的那个人力气不够。”马林一边说，一边指向那些槽罐：“我希望有一天，这些孩子能够与我们这个时代地表上的孩子那样，一起生存在一起……当然我知道这一切不大可能，他们没有被灵能大潮冲刷过身体，他们无法适应现在这个新时代，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做到，让它们不再被混沌扭曲与畸变，这是我的所追求的梦想，我希望我能够亲手实现他的那一天。”

    “你们那个时代的东亚人，都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吗？”杰森看着马林，因为不是人类仿生义体，马林无法像看瓦尔小姐那样确认他的表情，但是马林觉得，现在的杰森先生，应该也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吧。

    “是啊，因为我们相信，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所相信的箴言，比向神明祈愿来得快。”说完，马林就看到瓦尔小姐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向您献上忠诚，因为我听到您说的这些，就想到了第一任监督，他也是这么说的……多么美好的回忆啊，请收下我的忠诚，原本我已经能够让我付出它的旧时代已经被完全毁灭了。”

    “……谢谢，瓦尔，所有的食人族，它们的灵魂与躯壳都已经被净化，我会让你来处理地下的那些尸骸，在那之后，你将这个避难所封闭化处理，我会用术式将大门掩盖，你只需要封闭一层的电梯出入口和所有的走廊，我会在二层建立一个传送通道，这里会被改造成水培中心，在接下来的时代里，当亡潮到来的时候，我们需要非常多的食物来喂饱每一个不愿意屈服于混沌的凡人。”

    “如您所愿，先生。”瓦尔低头。

    ………………

    处理大门的事情非常简单，马林用灵能将大量泥土覆盖于避难所的入口所在的沟壑，然后用灵能催生了青草与灌木，代罚者们都是可以信赖的，当然为了秘密考虑，他们的这段记忆在回去之后就会被抹去。

    这一点代罚者们也是认同的——他们整天在刀尖上跳舞，早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死亡的结局，但是为了不被搜魂而泄漏了秘密，这是必要的措施。

    当处理好这一切，马林心念一动，举起手，接住了从虚空中跃出的信使，是老费列罗的信使。

    一只有如妖精一样的精类生命。

    “老盖亚特知道了索菲亚的事情，速回。”信使念出了它所保管的内容，然后一返身又跃入了虚空。

    “我们快点离开这儿。”说完，马林将将一颗橡果丢到了泥土中。

    这里目前无法开启传送通道，马林只能种下世界树之实，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通过浅层亚空间快速移动到这里。

    现在的目标是快一点回家，找到自己的老父亲。

    可千万别出事啊，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