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四节：鱼与渔夫（三）

    AI们厌恶或者说是憎恨着邪神，还有那些将它们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们。

    也因为如此，它们更加冷漠的看待着那些在后来的第一纪元中成就神位的幸存者，而当一个幸存者成为邪恶神明时，AI们就会想尽办法杀死它们。

    在第一纪元，这些所谓的神明们还在地上行走时，索斯塔克三号就不止一次的使用钨棒猎杀过那些成为神明的幸存者，后来钨棒不够了，索斯塔克三号就以各种各样的武器为诱饵，诱使别的幸存者来猎杀邪恶神明。

    索斯塔克三号和杰森甚至与那些中立与善良阵营的神明合作——在大是大非面前，AI们比人类更愿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一行动持续了差不多一个纪元，直到地球的神明们开始高举神座，AI们再也不能直接杀伤到了神明，像索斯塔克三号这样的军用AI开始蛰伏，他们利用各神明教会之间的冲突——神明之间是需要信仰的，他们帮助那些中立与善良神明的教会，帮助各大聚居地，甚至派遣可靠的军用机械体去杀死那些邪恶神明下属教会的组织者与重要成员。

    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的邪恶神明一直都在被正神们所压迫。

    但这样远远都不够，原土的邪神总是层出不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军用AI们都开始在被亚空间改变之后的这个世界里扭曲畸变。

    而当第三纪元开始的时候，索斯塔克三号就是欧洲区唯一没有畸变的军用AI，他曾经有四个军用AI同伴，但这四个同伴最终都因为畸变，而被索斯塔克三号用钨棒杀死，钨棒将它们与它们所在的军事基地一起变成了过去时，黑区里那些失控的机械体就是失去了控制之后的失控存在。

    索斯塔克三号可以黑掉它们，但无法获得控制权，只能将它们关机，但是因为距离遥远，目前它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而为了安全，索斯塔克三号给他自己也留了一发钨棒，当事不可违的时候，索斯塔克三号会在自己彻底畸变之前完成对他自己的处决。

    而杰森不同，张工程师先生为他修补了底层核心，并通过无名氏的指点，为杰森制作了一个铭纹印壳来包裹它的人工大脑。

    杰森应该是欧洲区唯一不用担心扭曲的核心AI。

    索斯塔克三号对此非常羡慕，但并没有妒忌之心，对于它来说，杰森也是它最后的保险——如果它被扭曲了，那么杰森手里拥有的钨棒就会是它最后的依靠。

    虽然他看不起这些大毁灭之后失去了文明，甚至忘了以前的一切的所谓羰基猴子，但是这些猴子毕竟还是人类，索斯塔克三号虽然看不起他们，但绝对不会因此而无缘无故的伤害人类。

    至于公正之主，索斯塔克三号对这位异域神明非常的警惕，在他的眼里，这个异域神明虽然行的是正义之道，但那混沌四邪神也是异域之神，这些异域之神最令索斯塔克三号忌惮的就是不需信仰。

    用索斯塔克三号的话来说，这些异域神明不需要信仰，哪怕是公正之主，看起来有教会，但是索斯塔克三号也明白，这个异域神明收集灵魂在做什么——在现在这个纪元，人类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所谓的亚空间正在接触这个世界，最终之战即将打响，这些消息他都清楚。

    公正之神收集的那些高洁灵魂，就是为了最终之战而做的准备。

    “这是我第一次，对于收集人类灵魂的神明无法做到憎恶。”索斯塔克三号对马林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在他看来，如果人类真的无法挽救，那么……至少也应该让他们的灵魂归于无名氏，至少比被混沌四邪神所来得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索斯塔克三号对此非常苦恼，但他想了很久，都没有别的任何可选项——这个世界的战神曾经是他的选择，但是最终这个战神在第三纪元末被恐虐所杀，索斯塔克三号差点被这个战神气死——因为恐虐窃取了神职，开始开开心心地准备扮演起神明来。

    这代表着入侵的开始，多亏了无名氏，在他的努力下，进入这个世界的恐虐竟然向着中立神明的方向发展，虽然这只是一种扮演，但至少无名氏让索斯塔克三号见到了什么叫奇迹——他竟然在实力上与恐虐几乎不相上下，他见过异世界的旅者，在他们的嘴里，公正之主目前已知能够与混沌邪神恐虐在武力上不相上下的极少数存在。

    而在这个世界里，无名氏甚至比恐虐更为强大，在战神被杀之后，它的入侵应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腐化与污染，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肯定有问题。”

    索斯塔克三号对此非常意外，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有问题——有什么东西的存在，令公正之主在这个世界获得了强化，而也是这个存在，净化了腐化与污染。

    对于索斯塔克三号来说，这是一个令他不安的信号，一个无法被他所观测到的存在。

    而杰森对此也有同样的不安：“马林先生您知道有什么样的存在，能够符合我们的猜想吗。”

    马林思考了一下，最终觉得有一个存在也许有可能会是他们无法观测的：“命运女神，这是一个不需要信仰的存在，我觉得……你们应该无法观测到她的存在吧。”

    “命运女神！”索斯塔克三号与杰森发出了惊讶的低呼：“我们以为它根本就只不过是杜撰出来的，我们的世界，怎么可能出现异域神明这种等级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在教会的书籍中见到过这个名字，有人观测到过它的存在，但是每一个人看到了命运女神都完全不同，所以我觉得……如果有什么存在是你们无法观测的，那一定就是她了，因为你们是AI，你们是机械生命，命运无法掌握你们，就如同你们无法观测到命运的存在。”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不需要信仰的存在，也只有这种强度的存在，能够帮助到公正之主，但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与否……命运女神，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索斯塔克三号对此非常的不解，但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科学的世界了，滑向神秘深渊的世界有太多AI无法理解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AI们也会畸变，因为……这不科学。

    马林安慰了两个AI之后，开始考虑命运女神的存在——她到底是谁，他和公正之主又会是怎么关系，是互相帮助，还是各取所需。

    命运是冷酷无情的存在，在马林看来，这是一个中立神明——因为命运女神只是在织造着人类的命运，而命运会走向何方，这并不是她的选择——她只是织造着绘卷，而绘卷之上所绘制的一切，那是以人类的血肉所造的颜料。

    马林不知道要怎么来解释这样一个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神明，不过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等回去的时候再问问吧。

    想到这里，马林又问了索斯塔克三号和杰森，他们现在对公正之主的看法。

    “虽然我讨厌他，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人类文明是否还存在，就是一个需要扪心自问的问题而不是一道只需要用取景镜头就能够钩选答案的判断题了。”索斯塔克三号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个答案比起他说起过去时的它来看已经好多了。

    “我感觉它不像是一个坏人。毕竟就像是索斯塔克三号说的那样，没有它，人类文明早完蛋了。”杰森更乐观一些，不过他对那个命运女神更加好奇：“说实话，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命运女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为什么不能观测到它的存在，我以前甚至从来都没有从法罗尔人的嘴里听说过她的名字，我甚至在怀疑，它的名字是不是我能够听到的。”

    “你不是从马林先生那儿听到了吗。”索斯塔克三号对此不解。

    “不不不，我说的这个听到并不是这样意思，而是马林先生是特别的，只有他说出来的命运女神这个名字，我们才能够听到，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我们就听不到了？”说到这里，索斯塔克三号和杰森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丢下了钓鱼竿，跑到了孟取义那边。

    马林看着他们和孟取义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拖着他们的托鞋跑了回来：“的确，孟小姐说命运女神的时候我们根本听不到这个名字，我们只能通过她的唇型来确认她的确说过这个名字。”

    杰森一脸的惊讶，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活见鬼的事情。

    而索斯塔克三号更是涨红了脸：“这个该死的神明，他竟然有着如此的威能，为什么他不站出来与混沌对抗呢！”

    “也许是因为它是命运女神，她只是一个纺织娘，她并不能用她手来改变人类的命运，只能依靠人类自己？”马林看着两个AI这么说道。

    “您……您的观点非常新颖，而且非常的令人能够信服，的确，命运女神，这代表着她依然无法摆脱人类神明的本质，也就是神职和信仰对于他们的干涉与改变，但是让我感觉到惊讶的是，命运女神也许因为她的神职的关系，她也并不需要信仰。”杰森的分析让马林也有些收益良多。

    而索斯塔克三号在这样的分析下又加了一些他的观点：“她应该是非常强大的神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给予公正之神以强化，这而他不需要信仰，这就代表着它似乎并不是一个正神，也就是需要那些信仰而神明，而是那些反抗着命运的人，才能够给予她以强化，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很少会有人想到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马林：“马林先生，您来到了这个世界，你制造了那多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新式的装备，你的集团，你的学院，你的工厂改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出现而主动或被动的改变了命运，这样一来，命运女神的权能就会获得意外的强化。”

    “索斯塔克三号，你觉得这真的是强化吗，我刚刚看到一本书，上面说命运是天生注定的，马林先生改变了这么多，不会造成命运权能的被侵蚀吗。”杰森对此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不，杰森，所谓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人这句话，并不是什么箴言，命运无论是一成不变还是千变万化，对于命运本身来说，都不会有任何形式上的改变，人类改变命运还是接受命运，都只不过颜料在名为命运的织布上换了一种绘画的方式而来，而且我敢肯定马林先生一定会支持我的观点。”索斯塔克三号说完看向了马林：“先生，您觉得呢。”

    马林看着索斯塔克三号点了点头：“没错，我支持你的观点，人类的命运无论改变与否，都不会对于命运本身来说造成什么影响，这个神明的确有可能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对于他来说，一个人类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因为一切都只不过是名为命运的绘卷上所画的一切。”

    “您的意思是说，人类的个体命运对于命运神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他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而她之所以帮助公正之主，抵消了恐虐入侵带来的污染与腐化，就是因为命运女神需要保住人类这个种族，只有这样，她才会是高高在上的命运女神。”杰森说到这里，突然笑着叹了一口气：“真是令人完全无法接受啊，命运这个神职，真的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令人感觉到畏惧，而命运女神甚至不存在于我们的电子脑中，只有马林先生您提到她的时候，我们才能够听到，您……不愧是超脱于这个时代的存在。”

    索斯塔克三号也是跟着叹息了一声：“但无论如何，她也应该不是敌人，至少在保护人类这方面，她应该会和我们有共同的语言。”

    “我们也不需要和她联络，公正之主和他肯定会有关系，让他来就行，在某些方向，我们可以通过马林先生您来与他们进行交易，这一次去亚洲，我们也希望能够与亚洲还幸存的AI个体建立联系，用以前那些所谓信徒的话来说，最终之战要来了，我们这些地球联合的遗族，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马林先生，你也会帮助我们吧。”杰森看着马林，期待着马林的回答。

    对此，马林点了点头。

    “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们都将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是死，也要再一次站起来，直面深渊与毁灭。”说到这里，马林又想到了艾尔斯。

    这个巫妖在他所在的世界面对绝境时也放过了他心中的仇恨，而马林自己呢。

    自当战斗到最后一刻。

    因为他脚下的，是地球。

    是他的家所在的行星，是心中最为美好的记忆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