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节：节奏（三）

    爸爸……爸爸没办法保护你们长大了。

    雷根斯堡，第一大道沙龙，晚九时十一分。

    做为雷根斯堡最老牌的沙龙，这里汇聚了各家教会的头面人物，政治圈里的宠儿，贵族，当然也少不了交际花们的存在。

    当然，让林兹不愉快的并不是她们，虽然她们身无分文，只依靠她们自己活跃在这里，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是有贤者说的好，存在即必要，如果没有大人物们的需要，她们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当然，让林兹不愉快的也不是丰收女神教会的那位主教，他穿着破旧的主教袍，与这里的奢华并不相似，更不要说有些穷酸，但是他却是这里实力最为强劲的存在——无论指的是他本身的实力，还是指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的实力。

    谁不想自己的土地获得丰收呢。

    “马林殿下最近总是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有贵族这么说道。

    “是啊，最近他总是带着人神色匆匆地样子，如今那些从外位面入侵我们世界的混沌信徒已经这么多了吗？”还有人问出了如今林兹不愉快的原因。

    是啊，为什么呢，那些混沌信徒为什么这么多呢。

    林兹不止一次这么想，这就是她不愉快的根源——马林如今掌握着王室突击队的指挥权，但是林兹并不生气，因为她这些天看着这个自己侄女的丈夫行事，他身负的力量让她之前的想法看起来非常可笑。

    在地上行走的神明，林兹，过去的你太幼稚了啊。

    林兹不止一次这么想，因为以如今马林的力量，他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抢夺，他甚至可以在北方振臂一呼，北方的那几个小王国，甚至如今新生的北方王国都会选择成为他的力量。

    在北方，如今的马林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些北方主义者正在以极高的热情重建着他们的家园，连真神都同情着他们的事业，这一点令这些北方主义者显得有些与有荣焉。

    “马林大人最近很忙，毕竟大潮将近，混沌信徒们想要混入我们的世界，马林大人，还有公正教会与战神教会的各位大人都在尽力而为。”沙龙里的都是有头一脸之辈，那位老主教也不避讳，反正大潮将近这四个字在在场者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的解释也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同，在这个多事之秋，就连原本附庸风雅的沙龙里也没有人咬文嚼字于诗歌了。

    林兹的身边也没有什么招蜂惹蝶之辈，还是因为当年她挨了马林的那一拳，现在整个西部人类世界都知道林兹·莫威士是一个得罪了真神的凡人——在以前，马林还不是殿下的时候，还会有几个不怕死的家伙向她献殷勤，但是当马林成神的消息变成铁一般的事实，那些人就消失了。

    挺好的，林兹这么觉得，她甚至感谢马林为她鉴别了那些男人。

    说什么我会为林兹女士战斗到最后一息，结果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至于说厌恶马林……的确，林兹挺厌恶马林的，但是如今看起来，马林似乎才是那个能够挽救王室的存在，这让林兹想起了那晚，自己哥哥的妻子艾娜，那个精灵就和林兹说过，马林所做所为，都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历史的考验……那时的林兹根本不信，在她的眼里，马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窃国者。

    但……艾娜她说对了，马林的确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在这些年里，他的所做所为都是在为拯救这个世界。

    甚至……连哥哥都说，马林做的这一切，足够他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代表着统治的那根权杖交给他。

    他会拯救这个国度的，我的妹妹，你不相信他，也应该相信我才对。

    正因为如此，林兹最终选择了相信哥哥，毕竟……那是她唯一还活着的哥哥了。

    莫威士家族与以前的各王室一样，都在为这片土地流尽鲜血，像哥哥说的那样，那怕有一天，马林·盖亚特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至少法耶·盖亚特的长子会成为这片土地的新王。

    莫威士的血，继续在新王室中流淌，也算是点破了这所谓的诅咒。

    大厅里的喧哗让林兹扭头，她看到了一位年轻的绅士与他的女伴走了进来，呵，那不正是她曾经的追求者吗，看着他身边那的女人，林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事实——西部荒野的公爵之子，似乎想要与自己的北方亲戚联姻了呢。

    有意思。

    林兹并无意去闹事，虽然她的确有资格去，但是出于不想在沙龙中丢了莫威士家族颜面的原因，林兹选择留在了阳台这里。

    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你不去找麻烦，有时候麻烦也会找上门，那位年轻人带着他的女伴，在不知道是谁的指引下走到了阳台的出入口前，他笑得非常含蓄，而她的笑容就有些放肆了。

    “林兹殿下，我与爱德华的婚礼将在三个月后举行，您到时候能代表王室参加吗，我相信，那一定会是我与爱德华最值得骄傲的一天。”身为公爵的女儿，来失败者面前宣誓胜利，似乎也是应该对吧。

    但谁给了你们这样的脸皮啊。

    林兹笑了笑，同时也点了点头，心里想到的是马林说过的一句话。

    错就是错了，人一辈子，总是会做错点事情，唯一的问题是，有时候，错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挨了打就要站好，林兹，你现在是莫威士家族的负资产——这句话是北方主义者们搞出来的新词，其中意思当然直白，说起来很多人都觉得，北方主义的那些年轻企业主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融行业专家，但是他们自己却死活不承认，还说他们只是在为北方主义与北方的人民而服务的人。

    而且非常讨厌有人用‘经济学家’这个词来评价他们。

    “我会来的。”以最大的平常心说完，林兹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位，目送他和她离开之后，林兹颤抖的左手想拿住桌上的水杯，但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愤怒令林兹感觉自己的家族都因为她的愚蠢而蒙羞。

    我要怎么做，才能洗刷我自己带给家族的耻辱。

    就在林兹这么问自己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身后大门处的唱名。

    “让我们欢迎来自卡特堡的公爵，法罗尔女王的亲王，公主的丈夫，丰收女神教会的总主祭……”“够了，别说了，如果你要把我的称呼全说出来，我今天晚上只怕就进不去了。”

    马林！他来干吗？

    林兹扭头看向大门，在那里，小小的马林殿下正在微笑，林兹听说过，在成长期里，马林的父系血脉得到了全面胜利，从今往后，马林殿下只怕都会是这么可爱的模样……说起来，林兹还是觉得，虽然术式能够填补很多空白，而且个子小也有好处，但……当年那个个子高高的马林，那个帅气的马林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林兹，你在想什么。

    林兹有些自嘲地笑着，她看着马林带着他的那个小矮妖妻子……好像是叫瑞沃对吧。

    一位小矮妖传奇法师，虽然个子小巧，但和现在的马林一比，还非常适合，而且说实话，一位传奇法师，无论她是什么种族，带出来也是不会丢面子的。

    林兹看着他和她走过院子，为了看到她与他第一时间走进一楼大厅的模样，林兹回到了大厅的二楼，站在扶手前，她看着马林与瑞沃走进大厅，看到那些在林兹面前都能够自称优秀的公爵与主教们争先恐后者站到马林殿下面前亲吻他左手的戒指。

    这就是实力，林兹微笑着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了这个男人，林兹就有一种荒谬感，同时也再一次感觉自己的侄女法耶真的是有一对神奇的眼睛，她在马林还是学徒时就认定了他，如今，她贵为与那位女王平起平坐的存在，拥有神子，而且听说最近还怀上了第二胎。

    也许哥哥说的不错，莫威士家族真的会打破关于希德尼联合王室的古老诅咒。

    也许，我应该向马林乞求他的原谅，也许，我应该……为他服务。

    有报纸上的贤人说，大潮将至，每一个渴求活着的人，都应该摈弃一切恩怨，为这个世界的未来而战。

    他说的对啊，林兹。

    这么想着的林兹看着马林终于收回了他的手——有资格亲吻戒指的至少也得是公爵，主教们可以那是因为马林是总主祭，身为地上行走的神明。

    而一般的公爵之子，甚至都没有接近马林殿下的资格，所以林兹看着她的前男友与他的现女友只能站在人群里，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有资格者们……真是可笑。

    然后林兹看到了马林抬起了头，在那么一个刹那，林兹想要收回她的视线，但是阴差阳错的，她并没有，而是用一种少女式的倔强与马林对视。

    我的骄傲，我的自豪，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被过去的你从我的身上剥离开了，如今的我，甚至连我的人格都没有了，我是我的家族的负资产……现在，你还想怎么样。

    马林最终在微笑中收回了视线，他带着她的小妻子，与丰收女神教会的主教，还有一圈身为信徒的贵族聊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丰收女神教会的信徒们突然发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与马林殿下平起平坐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他们获得的，也是他们极为珍惜的。

    不是信徒的林兹决定去找点酒水，因为渴了。

    在她从扶手前起身的时候，她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音，如恶魔一样的声音。

    “林兹小姐，能下来吗，我们说几句。”

    声音的主人是马林，林兹甚至不用转身，就可以肯定她现在整个现场最受人瞩目的存在，出于一个女性的自尊，她想现在就下去和这个该死的剥夺了她一切的家伙拼了。

    虽然林兹也知道她根本拼不过。

    既然拼不过，那为了不再让自己这个负资产变得更大，林兹只能选择走下楼，来到这位殿下的面前，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愤怒与怨恨的林兹看向马林，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马林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记住，林兹，要卑微，你只是莫威士家族的负资产。

    “林兹·莫威士，我听好几个王室突击队的年轻指挥官提到过你，他们说，你擅长情报分析是吗。”

    “是的，马林殿下。”

    既然说的是公事，那林兹的心里就好受多了——只要不是马林这位殿下想着当众羞辱一个王室的负资产，那就行。

    “那太好了，林兹·莫威士，愿意加入王室突击队吗，新组建的王室突击队情报中心需要一个所有人都知根底，而且还优秀的人。”马林殿下说到这里露出了笑容。

    林兹有些怀疑，她为此非常隐蔽地扭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然后发现这不是她在做梦。

    于是她看向了马林：“我……我可以吗，马林殿下。”

    “你当然可以，你是王室的公主，歌德陛下的妹妹，你以前的工作有目共睹，虽然我们曾经做过对手，但我非常认同你的工作方式，你唯一的错误就是在那一次的行动中碰到了我，除此之外，你并没有别的问题，毕竟情报工作，手上不沾染点不义的血，你们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各位。”

    马林的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热烈了起来，长辈们纷纷表示情报工作就是如此令人无奈，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背负骂名。

    林兹真的非常感动，自从那一天之后，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那怕这样的开心是她甚至眼中的对手带来的。

    但是林兹，你想想，马林殿下……你真的配成为他的对手吗。

    “林兹小姐，你觉得怎么样，说实话，那位位置比你合适的人我还真想不到，而大家都在推荐你，所以这一次我来，我看到了你，所以我邀请了你，林兹小姐，你愿意为这片土地服务吗。”

    “……我愿意。”林兹用力地点了点头。

    马林殿下的最后一句话完全征服了林兹。

    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为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服务，那怕这服务的期限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