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

    

    凌辰睁开了眼睛，刚才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虚弱地经不起折腾了，那为什么，“为什么要骗他，还编什么还珠草，我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席姜叹了口气，将伤药喂给凌辰，“因为现在只有迷城，是最后一片纯净之地了。”

    ......

    将裴九冀丢出去后，程北漠抬手松开了禁锢，柯七柒从墙上蓦然出现，掉了下来。

    原来争论到一半因为她哥到来，柯七柒被程北漠隐形封印封上了墙，如果刚才真的发生什么，小姑娘可谓是现场直播。

    “你又把他推走。”柯七柒怒视着，眼睛通红，“你为什么一次一次把他推走！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

    小姑娘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以为这是对他好，你只是一次次把哥哥逼上绝路！”吼完舒服多了。

    “我怎么不知道......”程北漠好似没有听到般，嘴里一直喃喃着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

    柯七柒问，“什么？”

    他突然看向这个除他之外，应该和他最亲密的女孩，近乎疯魔地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他腰有旧伤。”

    柯七柒告诉他真相，“因为你。”

    “什么？”程北漠像是被狠狠抽离了魂魄。

    柯七柒忍下心，“那时你做的那场比赛，所有人都是有备而去，他在古城来不及去白城取，他只是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承受的住。”叹了口那些血淋淋的过往，“所以落下了旧伤，原本席姜哥哥细心照顾这两年就能好，可是你今天......”

    今天又一击打在他旧伤处，怪不得他走的时候步伐蹒跚，原来是新伤旧痛，那一定很疼吧。

    程北漠无言握紧了手心，做的过了。

    这时的敲门声打断了争吵，竟然是护佑，这迷城两大护法少有的分开行动，护佑单膝跪下沉首，毕恭毕敬，“城主，你找我。”

    程北漠向里屋走，“过来。”

    “是。”

    等柯七柒见到他们出来时，程北漠原来冷漠的表情，变成了真的不懂情感的淡漠。

    护佑对他说了句，“那我先回迷城了。”转身离开。

    竟是连寻常的礼数，也不记得了。

    “？”

    夜黑风高，冷风吹彻山林，最适合在这个天里，做点偷偷摸摸的事。

    “少爷，这个是吗？”一位佣人端来一颗绿草。

    裴九冀抬脚将她踹开，“不是！刚才你就拿的这个，你眼瞎吗？废物。”

    女佣连忙卑躬屈膝道歉，“对不起少爷，我，我再去。”

    裴九冀知道程北漠不在迷城，便用自家白城地位施压迷城放行，带着十几个人直接来山上挖草。

    就算程北漠回来又如何，他早就不受他控制了，裴家少爷，何时需要看一个迷城全息的脸色行事。

    裴九冀抓起了手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滚开，本少爷亲自去挖，一群废物。”

    下人们不知道一向温和的少爷，是如何变成今天的模样，也不敢多说，纷纷让出了一条路，看着少爷有些踉跄，想扶却不敢扶。

    裴九冀就这么一手抓着手电，一手拿着铁铲，走进了黑暗。

    迷城山上多沟壑，程北漠尽最大可能保护原生环境，所以没有经过开发，在这种黑夜上山最是危险，稍微一个不留神，便从山头滚了下去。

    约莫十几分钟后，佣人们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的少爷已经失去了声音。

    年老经验的管家首先反应过来，“愣着干嘛，快去找啊。”

    “是，是的！”佣人们四散去寻了，“少爷！裴少爷！”而这撕心的呐喊声在空荡山林里，却很快被黑暗吞噬。

    人类终究，太渺小了。

    那个人找到管家的时候，管家认出了是迷城的著名护法之一，“您是叫护佑？”

    管家冒险交涉，“侵入贵城实属抱歉，所有损坏我们裴家愿意十倍赔付，只求您给我们一晚的时间，我们有救命的东西必须找到。”

    “什么时候丢的？”护佑问道，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入侵的事。

    “啊？”以为要被责罚的管家突然懵了。

    护佑咬咬牙一字一句问他，让他清醒过来快点告诉自己，“他是什么时候丢的？”

    是指的他们裴九冀少爷了，老管家懊悔地嘴唇哆嗦，“就是，一个小时前。”

    “一个小时？”护佑狠狠看着他，也知道这是照顾他长大的管家，几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只是黑夜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一个人不容易。

    冰冷与温热循环交接，在踏入迷城的时候，裴九冀吃下的退烧药和止痛药已经过了药效，体温上升全身冰冷，腰部剧痛的灼热，每一种濒死的难受，都在侵袭他残存的意志。

    他蜷缩着身体，任林间枯枝刮碎单薄衣物，一阵阵冷风还能刺激他一点清醒。

    “救......救命......”虚弱的求救，哪怕在他耳边的人也听不见吧。

    他曾经带着粒子几番出入火海，曾经在星际驾驶航舰穿越万千星尘，他曾经见过最美的阳光，现在又跌入深渊。

    原来生命到最后，都是这般凄凉，什么白城裴家大少爷，什么全息粒子天才少年发明家，明天也不过是山林一具孤尸。

    裴九冀抬了抬手，乌云遮蔽，连最后一眼的月光也没看到，松手阖了眼。

    风林声，流水声，呼叫声，世界万籁俱寂，意识渐渐抽离，他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左手腕上疯狂闪烁的手环。

    原来在他放弃的时候，有一个人发疯了在找他。

    “咦？什么时候，夜晚出了太阳......”

    还以为他辉煌又苦涩，关键是到现在也没撩到小姐姐的短暂二十年要就此结束了，裴九冀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环境莫名熟悉。

    晕倒过同一片山林，苏醒在同一张柔软的床上。

    满身污渍已经被清洗干净，甚至帮他换了非常合身的柔软睡衣，他抬头眨眨眼，一只大手覆上额头，静静道：“看来确实不发烧了。”

    床上的人太累了，继续阖了眼，但是他，又安心了。

    发了两阵汗，一次高烧寒颤，平静后感冒终于被祛除。

    “把特效降压药当长效药吃，还能活蹦乱跳，他可真命大。”连连说，“还有最后一剂巩固，这拖了这么久的感冒应该好了。”

    “好。”那人接了药碗，走进屋里，轻轻拍了两下睡熟的患者。

    裴九冀被轻柔的唤醒，大病抽丝，意识还是相当模糊，所以靠在那人身上，人体自主降温带走了不少水分，所以他把这碗药汤当成了温水，抱住了碗闷头就喝，一直喝完才觉得太苦了，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他身后那人极其懊恼地拍着他后背，几天不见这么咯手了，原来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这么舍不得的人，是他任由他放纵自己，瘦了这么多。

    突然的一颗糖被塞进嘴里，裴九冀终于逐渐恢复了神志，从背后那个熟悉的怀抱抽了出来，回头愣了下，“护佑？”

    护佑应了声，“九...你的感冒已经好了，在这里修养几天便无大碍。”

    裴九冀咬咬嘴唇，护佑似乎知道了，安心告诉他，“还珠草城主已经送给席姜了，是他让我把你带回来的。”

    “谢，谢谢。”裴九冀虚弱地道。

    护佑怀里变空，所以干脆端起药碗站了起来，这句谢谢还是这么伤人啊，他张了张嘴，回道：“不用谢。”

    端药出来，贴心地关好门，闷不做声自己刷碗去了。

    连连和护佐坐在大厅里，好奇地歪歪头，“护佑今天怎么了？”连连问，“被城主叫过去一趟，回来似乎非常不开心。”

    护佐看起来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有回他，连连继续自言自语，“尤其是我告诉他九九大人把特效降温药吃了好几天，他看起来很生气啊，虽然确实让人生气，但他就是那种，就是那种真的非常生气，你发现了吗护佐？”

    护佐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去恭敬地帮护佑把刷好的碗，放回碗柜里去了。

    连连又歪歪脑袋，更奇怪了。

    这时，他们的门口有了什么声音，齐齐看过去。

    裴九冀自顾自在穿鞋，并且在几个人刷碗的短短时间，他换回他已经被洗好烘干的运动服，看起来就要走了。

    然而大病初愈的人，哪有这么多力气。

    裴九冀弯身穿好鞋，刚一起身，又是一阵眩晕，原地晃了两下，连连和护佐还没反应过来，护佑已经从后面拦腰接住了他。

    “谢谢。”又是一声。

    护佑皱着眉头问他，“你要走吗？这么着急。”

    “嗯。”裴九冀说，“我刚看时间我已经睡了三天，明天学院笔试，我要回去考试。”

    既然他已经愿意拿出还珠草，那就绝不能让他失望，必须回去考试啊。

    接着对他弯腰鞠了一躬，起身，“谢谢照顾，能不能借我打个通讯，我喊管家来接我，麻烦到时开下通行。”

    护佑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臂，裴九冀抬头，护佑抓着他去飞行场了，“既然要麻烦了也不嫌麻烦，我开飞行舰送你回去吧。”

    裴九冀原想挣开，但被抓的太紧了，也只能任由他抓着了，最后对他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