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雪落

    

    苏历二零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大雪

    秦宇把废了的魏军提走，关押在平县千虑安保的训练基地里。

    基地里除了王程率领的一个腾龙小队和马军的小队在受训，还有老村长及叶青龙和他的青龙战队，可谓固若金汤。

    秦宇就把魏军扔到了训练基地里的禁闭室。

    没想到，出来时，被叶青龙和老村长给堵住了。

    叶青龙很幽怨地着秦宇，老村长很认真地问秦宇：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

    老材长点了点他道：你是揣着明白当湖涂吧。当然是拜在国师门，难道你还想娶阿玉为妻不成？

    嗯？叶青龙眼睛鱼突，死死地盯着秦宇。

    秦宇无奈地道：叶青龙，你可真傻，没看到老家伙，在给你施加压力吗？早日像哥这样，进入心境，才能抱得美人归。

    叶青龙当然不傻，也知道秦宇不可能撬自己的墙角，但是美色当前，男人的话可信度实在太低。叶青龙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秦宇才赖得理叶青龙，这个情感小白。

    他坐基地的车到了后海分局，看到瘦了一圈了的郑天平，秦宇感觉到那双锃亮的大眼睛又回来了。

    郑天平抱有万分的希望，问秦宇：我弟弟找回来了吗？是死是活。

    秦宇一脸的马里亚纳海沟，脸上根本就没有阳光，他愤怒，不是对郑局长，而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如果当初，自己接小胖的电知。生活当然没有如果，秦宇抛开不切实际幻想，对郑局长道：你其实应该有心理准备，郑老师没有生还的可能。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一起到京城八中，你的辖区，把郑老师的遗体找回来。

    啊！郑天平饶是一位老警察，见多识广，也被魏军等人的丧心病狂给惊呆了。

    郑天平肚子气地老大，他拍桌怒吼：真是一群畜牲。他们就没有父母兄弟吗？让我如何向叔叔一家，向我弟媳交待啊！他们天天给我打电话，像我就是那悬崖边上的一根绳，就是他们世界的救世主一样，只要我在，我弟弟就一定会活着回来。

    他们不知道，我真的能力有限，如果不是你跟着，我本人，可能都会交待在上次行动中了。我真切地感受到生命承载的重荷，我自己拎着脑袋在一线拿命拼的时候，我都没感觉到这么累。也许这就是责任吧！我内心承认，我要为自己弟弟的生命负责。

    不管怎样，秦教授，我都要谢谢你，你做成了让我绝望做不成的事情，承担本应该由我承受的重负。

    秦宇当然知道这种滋味，当班任时，与无能无力的家长谈话，当家长把所有希望都托付给自己时，秦宇就是这般感觉，一个学生就是一座大山，作为班任，就是背负着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前行。

    秦宇就怕自己中道不支，因身体原因，因心理原因，因其他原因，辜负了家长们的重托，不能完成家长的嘱托。

    学生的前程才是秦宇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可是在他的教学生涯中，偏偏中道离开的事情屡屡发生，先是初三，后是高三，到了大学，那么“投奔”他的学生，因为他的“拨刀”可能又要说再见了。

    秦宇内心如幽长幽长的时间和无比空旷的空间交织成的无边远际的寂寥的世界，在那里，只有秦宇一人，他仰天长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两人又仿佛重新认识了一般，秦宇和郑天平组织人手，去京城八中。

    周日，京城八中。

    本来学校有高三学生上课，请示了京城教育局，全校的学生和教职员工都放假。秦宇、郑天平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八中的宁静。

    京城八中把边上的京城幼儿师范学校给并了。建成部分就不次于京城四中本校。

    前门横梁有方部长庄媚雅致的题字：京城八中，四个大字。在大雪飘飞下，闪闪发光。整个京城皆成雪白，人行城市中恍如走进一个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而京城八中，就是童话世界中的一处花园。

    校园蛩寂，万籁无声，就是那漫空的大雪，也是无声无息地飘落，轻轻地，轻轻地，像怕惊醒了沉醒的某人。

    校园前面教学楼和后面的食堂都已经建设好并投入使用。只有艺体楼，图书馆，电教楼，体育馆等第二期工程还没有完工，但框架基本也已完成，等明年内装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秦宇一行人的到来，还是打碎了这美丽的琉璃世界，洁白的校园被人和车划出一道道“伤痕”。

    然后在秦宇指定下，打桩机和挖掘机开动。

    那巨大的轰鸣声，把树上那美丽的雪花吓的慌忙逃到地面。这个世界再美丽，雪再大，也遮不住这个世界的丑陋和肮脏。

    两个小时后，随着两层艺体楼东北角坍塌，在这间艺体教室的地基下，郑老师的扭曲的尸体露了出来。

    法医上去检查初步判定：郑老师是被打晕活埋在地基里的。

    活埋，令人发指。

    学校，令人心寒。

    这些人心中一点敬畏都没有啊！

    这次行动，魏强校长需要回避，梁森作为副校长没有出面，是临时调到京城八中的原平县五中的孙校长陪同秦宇这一行人完成了这项工作。

    京城警察局局长伍云召在听取了郑天平的报告后，马上下令逮捕魏强。

    小胖的尸体被法医带走了，要做进一步尸检。

    人群散去，校园又恢复了平静。

    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须臾就把一切都遮盖，天地一色，白茫茫一片。秦宇谢绝了郑局长和孙校长的陪同，他说自己要一个人静一静。

    若大的校园现在就他一个人。

    慎独！何其难啊！尤其在这个物质时代，这个经济时代，每一个人追求的都是利益最大化。

    世人只讥笑穷人，没人会笑一个有钱的娼妓、敢笑一个有钱的强盗。

    如果你有钱，你可以夜夜当新郎。

    如果你有钱，你是一头驴，也是最帅的驴。

    如果你有钱，你可以是大多数人的爸爸，当然想当娘也可以。

    如果你有钱，你可以－－－－－－－－

    如果你有钱，你不可以做的事情真地太少，太少了。

    那么为了钱，什么事不能做呢？

    秦宇想了办半天，才想到，也许没有不可以做的吧，只有做不到的！所以为了钱，学校能埋人，教师可以活埋。

    其实这与职业无关，也与地方无关，只是与人内心的敬畏和信仰有关，只是与国家法律制度有关。

    每个人的欲望就像水一样，如果不节制就，那就是洪水，所有人都在放纵那就是现世的洪水滔天。

    道德已经死去，只能筑起法律的堤坝，把洪水训服，让欲望变成生机。

    秦宇知道自己做为一名教师就是教导自己学生训服内心的欲望，不做一个被兽性支配的动物，而是成为一个人，一个文明的人，心怀神性，有信仰，知敬畏的人。

    野蛮学生的身体，文明学生的精神。

    可是今天，秦宇不得不承认，他的教育实践，其实并不那么成功。因为学校本就是动物园，不同的动物就在这里厮杀，想让一群动物教出人来，那无疑是想把太平洋的水都装到澡缸里，澡缸能装下太平洋的水吗？装不下，那么秦宇的理想也只能是理想，无法真正的照进现实。

    但也不能说，秦宇们没有成功，至少绝大学生的教师教会了学生“伪”，“伪”一时，不算好人，“伪”一辈子，不就是好人吗。而且只你做恶的一生，不被人发现，或者被发现，他的功大于过，还是个好人。

    为了活着，人不可能没有兽性。

    当雪崩时，每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的。

    夜幕降临，校园里一尊被雪活埋的人，又“活”了过来，他就秦宇，他看向天空，一天都没停的雪化在夜色里，仿佛无边的浓云，众神在云中出行，又到年末了，他们又来享受人世间的供奉，当然最好的供奉是新鲜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