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油腻的中年大叔

    

    欧阳雪的话代表了观摩团和记者团所有人的心声，对于这位神秘的高九，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想得知他的具体情况。

    尤其是对于高九的年龄和长相，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过，按照自己的想象，在心中勾勒过一幅图画，大家都是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看看是否符合自己的想象。

    欧阳雪举止大方，端庄优雅。她操着一口浙江口音的普通话，吐字清晰，声音清脆，问题一下子就问到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她的谈吐举止符合她的形象气质。

    王占奎十分头疼，参加记者招待会这样的事情，对于王占奎来说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为了这次记者招待会，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刘参谋长事先对他进行了一番培训。因此，王占奎才说话文绉绉的，憋得他自己很难受。

    可是这些记者们提的问题，看似简单，却都令他难以回答。他这才发现，跟这些记者们打交道，似乎比跟鬼子打交道还要令人头疼。

    王占奎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高九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攻打战俘营的时候，他来过792团，也是简单的化了妆的，最起码留了小胡子，眉毛也加重了一些。高九去了一趟武汉，还化名萧先生。这些自然与他经常要深入敌后，伪装成日伪军的需求有关。

    王占奎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把目光望向了王金栋。

    王金栋微微摇头，王占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道：“高九兄弟人称九爷，岁数比我略大一些。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面、留着络腮胡子，身高丈二、虎背熊腰，一副英雄气概。”

    他说的这些是从戏文里听来的台词，那里面形容古代威猛的武将时，基本上是这一套词儿。

    听完了王占奎的描述，众人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王占奎的话，观摩团的军官们听了都比较满意，因为这个比较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形象。高九爷如此厉害，那自然应该是一个35岁到40岁左右的饱经风霜、经验丰富的战将。称呼他一声九爷，从年龄上和形象上也比较相称。

    女记者们听了都感到有些失望，在她们的心目中，高九应该是一位相貌英俊、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

    最早她们听说高九和桃花山游击队的时候，就引起了她们丰富的联想。

    仅仅桃花山这个地名，就那么的诗情画意。在她们的心目中，应该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高九穿行在桃林之中，青衣长袍、英俊儒雅。手持青峰长剑，在空中飞翔升腾，衣袂飘飘，卷起片片桃花。哇，好美的画面，好美的意境啊。

    王占奎的话，打碎了她们心中的美好的想象。大家一想到在那繁花似锦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一张风吹日晒的泛着油光的红脸膛，浓眉大眼、留着络腮胡子，腰间缠着黑腰带、插着两把驳壳枪，背后背着一把、刀柄上缠着红绸子的九环大刀的、中年油腻大叔。

    让人感觉到那么不协调，不舒服。

    不过，她们也能够接受。这毕竟是战争年代，一位威震四方、令日寇闻风丧胆的著名战将，似乎就应该是这种形象。

    于是，高九在人们的心目中就变成了一位年纪40岁左右的、油腻的中年大叔。

    欧阳雪微微一笑，没有继续提问，就坐了下去。

    对于王占奎的话，欧阳雪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她发现了王占奎与王金栋两人之间的眼神的交流，她就觉得有问题。而且，她看到王占奎说那番话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那名卫兵忍俊不尽的样子，就说明那名卫兵见过真正的高九，王占奎说的高九的形象与他本人一定是相去甚远，这才令这名卫兵感到好笑。

    欧阳雪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她是要亲自去桃花山的，到时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因此也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欧阳雪和一位叫赵洁的女记者回到了她们的临时宿舍。

    她们二人自从在南阳见面之后，彼此之间就很投缘，一路上总是要求分配到在同一个房间里居住，两人如今已经十分熟悉了，基本上是无话不谈。

    赵洁长着一张包子脸，模样十分秀气讨喜，她的年纪更小，再有两个月才到20岁，如今只是一个实习记者，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关系加入记者团的。

    赵洁有些遗憾地说道：“桃花山的那位高九先生，原来长得是那样子的。这个形象倒是威武，只是……”

    说到这里，她微微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欧阳雪噗嗤一笑，说道：“你真是个傻丫头！王团长说的是假话，这你都看不出来？”

    赵洁不解地问道：“王团长跟这位高九先生多次并肩作战，他们应该是十分熟悉的，怎么会说假话呢？难道他说的这位高九先生不是这个样子吗？”

    欧阳雪笑道：“当然不是，你没听王团长在前面介绍过吗？他说桃花山游击队身处敌后，他们的具体情况是不能够详细说的。不仅仅是他们部队的人数、武器装备这些问题，包括他们的年龄、长相也都是要保密的.”

    赵洁眼前一亮，说道：“哎呀，小雪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一定是的，这位高九先生一定不是王团长说的那个样子。”

    欧阳雪笑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赵洁神往的说道：“他一定是年轻英俊、个子高高的、玉树临风的那种翩翩佳公子。对了，小雪姐，我记得以前报纸上报道过，说他和一位红衣女将之间是情侣关系，那他一定是一个年轻人。小雪姐，你说是吗？”

    欧阳雪微微摇头说道：“写这篇报道的人他没有见过高九先生，他的话跟王团长的话是一样，全都是编造出来的。”

    “哦，是这样啊。”赵洁也微微摇头。

    她正是风华正茂、诗情画意的年纪，她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高九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可是，她觉得人家已经有了红衣女将那样的红颜知己，心中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她宁肯是这样的感觉，也不希望高九是位中年油腻大叔。

    在叹了一口气之后，赵洁忽然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她说道：“小雪姐，这里离桃花山应该不远了，我想亲自去桃花山去看看。”

    欧阳雪微微一笑，没有吭气。要去桃花山，她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地下党方面已经做了安排。不过，这是她自己的秘密，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济南，日本宪兵司令部特高课。

    这天傍晚，酒井东一郎正要下班，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房门。就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是一个勤勉的人，立刻走了回来，抓起了电话，他说道：“喂？”

    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却能够听到喘气的声音，显对方仍然有人在哪里。他问道：“请问哪位？”

    对方仍然不说话。

    酒井东一郎君真的生气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听到他的话，酒井东一郎顿时就火冒三丈。他怒骂道：“八个雅鹿。滨田义至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都是你的原因，一千五百多名英勇的大日本黄军的勇士，就这么全体玉碎了，你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这个该死的胆小鬼，为什么要逃跑？你简直是丢尽了大日本黄军脸，丢尽了咱们特高课的脸面。

    你为什么还不剖腹谢罪？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滨田义至耐心地听完了酒井东一郎咆哮，这才语气沉痛地说道：“课长阁下，您教训的对。都是我的无能，才造成了大日本黄色这样惨重的损失，我罪责难逃、万死莫赎。

    当时在战场上，卑职英勇作战，只想着跟其他的黄军勇士们一样战死在沙场。后来，我被炮弹炸昏了，醒来之后，战斗已经结束了。

    望着战场上英勇的黄军勇士们的尸体，我悲痛欲绝，当时就要剖腹自尽，向天黄陛下谢罪，向全体玉碎的黄军将士们谢罪。

    可是，战场上的情况，总的有人向您汇报吧？因此我才忍辱偷生的活了下来。”

    听滨田义至说的十分诚恳，酒井东一郎的火气稍微小了一点。但是他余怒未消，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胆小鬼！你为什么要从宪兵队逃走？”

    滨田义至说道：“课长阁下，我知道我自己罪孽深重，回去后上军事法庭是应该的，即使是剖腹谢罪也是应该的。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如果我这样死了，我就对不起天黄陛下！对不起那些英勇玉碎的大日本黄军的勇士，更对不起科长您对我的栽培。

    课长阁下，您对我恩重如山，我即使现在死了，因为我的原因，也会让咱们特高课蒙羞的。想到这一点，卑职决定暂时忍辱偷生，一定要设法立功赎罪，替咱们特高课挽回颜面。到了那个时候，卑职一定会剖腹谢罪的。”

    其实，酒井东一郎对滨田义的印象一向很好，否则的话也不会将他留在特高课了。听到滨田义至在这个时候还一心的为特高课着想，他的心软了下来。况且，他认为滨田义至说的有道理。滨田义至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就真的成了替罪羊，他毕竟是特高课的人，还是他酒井东一郎一手提拔的人，那就等于把这次失利的罪责，全部由特高课来承担了，这样的结果他是不能够接受的。

    其实，他生气的是，他认为滨田义至不该逃走，这样就坐实了他的罪责，也就等于把这口黑锅扣在了特高课的头上。

    如果滨田义至真的能够立功赎罪，这样的结果当然要比滨田义至剖腹谢罪要好。他问道：“你想立功如赎罪，如何立功赎罪？”

    滨田义至听到酒井东一郎转换了说话的语气，心中大喜。但是他不能表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仍然语气沉重的说道：“课长阁下，卑职当时离开平月县宪兵队，并不知道宪兵司令部要让卑职回去。如果知道的话，卑职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等在宪兵队的。当时卑职急着离开，是因为忽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卑职发现这次大日本黄军第115联队的损失，和上次骑兵第18大队的损失，有着共同的原因。为了调查这个原因，因此，我才冒险深入敌后去进行调查的。”

    酒井东一郎听到这里，觉得滨田义至说的在情在理。他很希望滨田义至能够找到什么重大的秘密，从而真的立功赎罪，这样特高课也可以给上面一个交代了。

    他问道：“什么重大的秘密？”

    滨田义至说道：“课长阁下，我已经来到了济南城的附近，希望能够单独向您汇报。”

    滨田义至此时已经在济南城里，他这样说是想探探酒井东一郎的口气，他现在还不想回到宪兵司令部，那样很有可能会被抓起来的。

    酒井东一郎明白滨田义至的心思，他说道：“你放心，你说一个时间地点，我会单独赶过去的。”

    滨田义至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呢？

    滨田义至那天离开了平月县城之后，在路上，他仔细的回想了跟高九等人打交道的经历。他发现，一直到今天为止，自己对高九等人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知道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目前只有二百余人，而且男女老少都有。也就是说，用于作战的部队应该不会超过150人。日军骑兵第18大队有数百人之多，这次的第115联队更是有一千五百余人。仅仅靠着这一百多人的高九的队伍，是不可能歼灭这么多的黄军的。

    而且，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穿着八路军军装的部队，还有穿着国军军装的部队。这说明，高九历次作战，都有人在帮忙。

    这次他到了平月县宪兵队的时候，特地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在平月县境内有一支号称独立营的gcd的部队。那天出现的国军部队应该就是知远县城王金栋的792团的部队。

    现在他明白了，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地处地形复杂的山区，要想对付桃花山游击队，必须派重兵围剿整个桃花山区，进行包围封锁，才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老巢，最后将他们彻底的消灭。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要切断他的外援。

    对于那个gcd的独立营，他现在一无所知。他也不敢冒险去调查。尽管他会说一口熟练的中国话，但是山东这里有当地的特殊的方言，很难深入那些乡村地区进行调查的。

    目标最明显的就是在知远县城的王金栋的792团。因此他决定先从调查792团入手，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什么样的突破口。

    想明白了这一点，当摩托车开到济郑公路上的时候，他没有转向济南方向，反而沿着济郑公路向卢县方向驶去。到了卢县之后，就发现卢县已经被王金栋的792团攻破。这就更证明了高九和王金栋等人是联合作战的。

    等到王金栋的部队撤离卢县之后，他将那两名平月县派来的日本士兵，留在了卢县县城。他换上了一身便衣，自己驾驶着摩托车，来到了知远县城的城外。他找了一个地方藏好了摩托车，混进了知远县城。

    在知远县城里面，滨田义至听到了很多他想知道的情况。

    一个就是高九的情况。不久以前，高九曾经来过知远县城，曾经在这里比武，又多次帮助知远县城里的国军打了胜仗，在这里名声十分响亮。百姓们口中津津乐道，滨田义至对他的年龄和长相有了大致的了解，而且知道高九如今跟王金栋等人关系密切，最近的一系列的与黄军的作战，都是他们共同进行的。

    他探听到了792团改编成新编第187师，武汉方面派来了一个观摩团和一个记者团，已经来到知远县城。

    掌握了这些情报，滨田义至大喜过望，他认为足以向酒井东一郎交代了。而且他有把握说服松田将军，免于追究自己的责任。于是，他就回到了济南城，要通了酒井东一郎的电话。

    济南宪兵司令部司令长官松田将军是一个标准的军人，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上一次为了保护滨崎步，他曾经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滨崎步。

    在生活中，他还有着严格的自律精神。他每次下班回家之后，为了避免仆人过多的操劳，他会亲自摆放好自己的皮鞋。如果除去他是一个可恶的日本侵略者之外，作为一名军队的将领，他受到了日军官兵的一致的尊敬。

    这次他把滨田义至致当做替罪羊，并非出自他本心。他只是觉得作为这次作战行动的共同参与的一方，日军野战军方面遭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损失，他们宪兵司令部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作战计划是依据滨田义至的意见制定的，他又是这次行动的直接参与者，只能牺牲滨田义至，来给日军第114师团做一个交代。

    即使如此，松田并没有推卸责任，他亲自写了一封检讨信，交给了第12军参谋长羽田将军，主动承担了责任，做出了深刻的检讨。

    日军第12军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尊敬，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和第128旅团旅团长奥保夫少将，也都没有对他进行苛责。

    对于第115联队遭受的惨重损失，松田将军深感内疚，他也希望能够作出补救的措施。

    酒井东一郎跟滨田义至见面之后，就找到了松田将军，汇报了滨田义至掌握的情报。松田将军认为情报十分重要，他决定不再追滨田义至，并且亲自出面，向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和第128旅团旅团长奥保夫少将，替滨田义至求情。随后，他带着滨田义至求见了第12军参谋长羽田将军。

    羽田将军作为山东地区的日军最高长官之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黄军的惨重的损失，已经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高九的名字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他听取了松田将军和滨田义至的汇报之后，叫来了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和第128旅团旅团长奥保夫少将，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

    会议开始之后，羽田参谋长首先让滨田义至做了情况汇报。

    滨田义至把自己掌握的情报以及对情报的分析，进行了汇报。

    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姜小妹的独立营和王金栋的792团，已经构成了一个联合作战体系。平时时互通情报，战时联合行动。

    近一个阶段来，黄军在鲁西南地区遭遇的全部损失，都是这三家联合作战造成的。黄军必须尽快的给予其严重的打击，不能任由其做大。

    他认为，同时剿灭这三支抗日武装十分困难，他建议进行各个击破。

    在选择作战的突破口上，他认为首先应该选择王金栋的792团。

    主要的理由有：

    一，高花山游击队和姜小妹的独立营，散布在山区和民间，寻找他们的踪迹十分困难。即使能够找到他们，也难以彻底的将他们歼灭！

    二、即使是打掉了他们这两支抗日武装，也只是打掉了三股势力中较弱的两个部分，只要王金栋的792还存在，他们就能够继续扶持类似于桃花山游击队和独立营这样的抗日武装，让他们死灰复燃。

    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和姜小妹的独立营武器弹药充足，应该是得到了王金栋的792团的补充。

    因此要彻底消灭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和姜小妹的独立营，就应该首先打掉王金栋的762团，断绝他对高花源游击队和姜小妹的独立营的支援。

    三、王金栋的792团如今扩编成了国军的新编第187师，虽然增大了编制，此时却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新编第187师扩编成了三个团，792团原有的主力就被分散了开来，新的部队大部分都是新兵，缺乏训练和相互之间磨合。这时这三个团反而不如792团一个团更加有战斗力。

    当然了，如果给他们时间进行训练和磨合，将来的新编第187师就会成为黄军的劲敌，必须趁其羽毛尚未丰满，将其歼灭！

    四、国军部队最擅长的是打阵地战和正规战，他们占据着知远县城和兰溪县城，目标明显，黄军更方便对他们进行直接的打击。

    五、目前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武汉方面派来了一个观摩团和记者团，如果能够捕获这些人，会产生巨大的政治影响，对于即将开始的武汉方面的大战，有着重要的意义。

    滨田义至掌握的情报比较详细，提出的建议也比较中肯，赢得了各位将军的赞许。经过讨论，他们决定接受滨田义至的建议。指定由第128旅团执行进攻王金栋的新编第187师的作战任务，滨田义至协助制定作战计划。

    就这样，滨田义至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受到了重用。当然了，这不仅仅是靠着运气，也和滨田义至本人的才能和智慧密不可分。

    鲁西南地区的一场空前的大战就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