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十年

    十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十年充满了变数，疫兽和邪魔修一事，把眉昆界搅合的天翻地覆，对于连意来说，虽然她没直面这些事，但，这十年同样是痛苦而波折的十年。

    鸿阵涯的那棵桑树最高的树梢上，清晨如常站着一个青衣女子，青衣乌发，粉面桃腮，随意斜挽着一桃花髻，斜插着一桃花簪，那桃花簪古朴的很，只是上面有一只斑斓的彩蝶，显得突兀而和谐，似乎在阳光的照拂下，翅膀还会微微起舞。

    当吸收完了每日清晨第一缕日光后，连意便跃了下来，韶华剑出，在涯顶舞起剑来。

    那韶华被柔涟石和金精加持过以后，整个剑身看似变成了软剑。

    金精之重，乃天下矿石之最，柔涟石是极为罕见的水属性矿石，柔弱似水，延展性极好，这韶华剑如今就是这么矛盾之剑。

    软之可如缎带飞舞，可是重量之重，即便几个七尺大汉一起抬，都不一定能把韶华抬起来。

    可是，在连意手上舞起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煞是出彩。

    连意自一年前，才从无上真君手上拿到这韶华对剑，她就惊喜和喜爱不已。

    这剑的品质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再加上长时间的温养，韶华已经与她从陌生到熟悉然后到心意相通。

    无上真君果然是九阶阵法宗师，韶华大成，说是倾全宗之力也不为过。

    连意本来就属意结丹之后，把韶华变成本命法宝的，对于此，连家和鸿阵涯都挺重视，既然无上真君答应帮她重新炼制韶华，自然要往最好了练。

    本来除了金精和极品柔涟石，又加持了其他极品好物，恰好，连意又立了一功，临法掌门高兴坏了，掏了宗门的典藏，给她换了更加高级的天材地宝。

    所以，如今的韶华已经是天极法宝了。未来和主人心意相同到一定程度，产生器灵的话，就能成为灵宝。

    不过，这就需要造化了。

    不过，中间的波折与折磨，连意想来，真是不堪回首。

    回来后，前五年，连意过得其实比较平静祥和。

    日常就是修炼和钻研阵法，还有陪陪老祖宗，管管药园子。

    那会儿，幻幻还在吸收她的“蛋壳”，连意就把那息壤小药园镶嵌在她之前一直照顾的大药园里。

    这事，她没瞒着师姐，芙菲对阵法毫无兴趣，自小却是个种植小能手。日常除了修炼就是敦促师妹修炼，若不然就是照顾药园子。

    毕竟，她心里知道，灵药非常重要，自师父受伤，任遥飞其实需要很多高阶丹药来压制体内的魔气，尤其是火性极强的丹药，譬如七阶火阳丹，七阶炽炎丹，这些个其实无论临法还是神针，从来都没有推脱过。

    但，这些高阶丹药，即便拿宝物换，也并不容易换到，越高阶小众的丹药，不仅药方缺失，也越难炼制，即便九阶炼丹师也不能保证成功率。

    其实，这些丹药有些饮鸩止渴的意思。

    长期服用，身体之内会堆积火毒，受炽热煎熬之苦。

    可是，不用，那魔气无法被焚烧，会滋长的更快。

    但是用了这些丹，烧了魔气的同时，身体也在不停的自毁。

    而且，魔气也不能完全被烧尽，此消彼长，会不停的卷土重来。

    所以，任遥飞修为倒退，不止是魔气侵蚀了修为，还有这些丹药对她的折磨。

    可是，也没法子。若不如此，没准任遥飞早不堪魔化，如连晨光一般，坐化了。

    这些丹药所需要的各种灵草，如今，眉昆界都已经不怎么长了，宗里想尽办法才找了一些，芙菲当命根子一样，一点一点种活了一些。

    日常出去历练，也总要去灵草多的地方去瞅瞅，看有没有师父所需要的药材。

    连意是这次回来，才知道这事。因为那息壤小药园的存在，芙菲就可以把师父需要的一些药材种在那里，而且，令人惊喜的是，小药园里还有一些稀缺的，师父所需要的药材。

    原本大家都挺高兴的，可是，外面忽然在传启叠山秘境这一回大约不能去了的消息。

    这启叠山秘境的进口一般会出现在启叠山，启叠山和染阴山相连，听说，启叠山秘境中甚至有一部分和染阴山相连，有人就说自己莫名走入过染阴山。

    这个启叠山秘境只是他们眉昆界人的说法，那里面有人居住，有凡人有修士，说是另一个同眉昆界一样的世界也可以，那儿就叫启叠界。

    典籍记载，启叠界和眉昆界只有部分相连，其实是属于两个界域的。

    那儿的天地规则没有眉昆界高级，修士修为最多只到金丹，然后他们就会想法设法的出来，去往其他界，谋求飞升之道。

    这启叠界连结的似乎不止一个界域。

    连意问过老祖宗，老祖宗也说启叠山不止连通一两个界，就他所知，至少有三四个。

    他们那年代，虚空中飞升通道消失，受此影响，眉昆界连通其他界域的界廊已经不太稳定，有的远的，已经彻底虚化。

    但是化神修士可以以极大神通暂时稳固住那些靠近界域的界廊，让自己能够通行，去往别的界域。

    老祖宗云游他方之时，不止一次听人说自己是从某一个陌生界域穿越启叠界的。

    甚至还有启叠界的人在其他界域定居的。

    可是，如今，灵气不知道何故，越发不如从前，化神修士纵使可以虚空漫步，但是从一个界域去另一个界域，没有界廊是完全不行的。

    原本启叠山秘境就是不定时出现一次进口通道，通道形成之前十年左右，会缓慢形成一个进口漩涡，十年能完全形成。

    而此秘境存在时间也是十年，十年后通道消失，等待下一次出现。

    这一次的进口漩涡已经形成了，但这一次地方不太好，在最靠近染阴山的边角处。

    疫兽和邪魔修的事情都在指向染阴山，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它们和幽魔有关，但他们似乎根源也在染阴山。

    所以，染阴山那儿有异是真，没有谁家会让弟子这个时候去启叠山秘境。

    机缘时常有，没了这个有那个，可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止宗门修士，连散修这一回也没人愿意去。

    再加上这些年，忙着绞杀疫兽和邪魔修，大家伙儿罕见的团结起来，四大宗门甚至大点儿的修仙世家和门派，出人出力出物资，提升修士的修为，保障大家的物资，虽然死了不少人，可是战斗使人提升，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又得了不少物资宝物的。

    因此，启叠山秘境吸引力就低了。

    连意刚开始只当个热闹听，反正她修为不够，筑基初期，要结丹以后才能前往。

    哪里知道，这事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

    一日，师姐忽然说要出去游历，连意觉得突然，但也没往心里去，还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家里，让师姐放心的去吧。

    却没想到，半年后，芙菲是被许义抓回来的。

    连意这才知道原来师姐是要去启叠山。

    为什么要去，师姐要去找正阳火。

    这些，师姐没告诉她，可是芙菲之事，闹的那么大，连意还是知道了一切。

    这件事对连意的触动太大了。

    师父的情况，师姐的牺牲像山一样，忽然就压在了连意头上。

    师父师姐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些，连意不知道师姐原来抱着必死之心去求那早就绝迹了的正阳火，也不知道时常在疗伤之余还关心她修炼的师父经历着这样的煎熬后，还要忍受寿命所剩无几的绝望。

    她们替她负重前行，遮风挡雨，却告诉她，小孩子家家不要管闲事，只要好好修炼。

    她何德何能，家族、师父还有师姐，一心都为她着想。

    连意只觉得万般感觉全部堵在心口，发也发不出，咽也咽不下。

    她开始拼命练习霹雳神雷，研究阵法，那阵子连一直陪着她的老祖宗都觉得害怕，连意那拼命的模样，他除了陪着她，竟然不忍说出任何泄气的话。

    何止老祖宗，全宗的元婴修士都不敢质疑她，外界都传鸿阵涯如今是疯人涯。

    芙菲在宗里发疯，除了用武力镇压，谁都拦不住她，一不留神，她就要往启叠山去。

    最后没办法，临法只能让许义成日看着她，把她关在鸿阵涯。

    起先，宗里除了不让她出来，倒不禁止人去看她。

    可是在一次芙菲求连意想办法放她出去被许义听见后，连意就被勒令再也不能靠近芙菲。

    连意心里又憋屈又憋气，满腔的愤懑都化成每日各种疯狂的修炼，练习融合阵、流光诀、排山掌、霹雳神雷之时，常常把涯顶弄得火光四起，电闪雷鸣。

    宗里修士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鸿阵涯上一个头发蓬乱，被电的根根竖起的女修站在涯顶，可不就像个疯子吗？

    再加上芙菲的事，许多人不知道内里情况，但她发疯的事，好多人都看在眼里。

    于是鸿阵涯就改名叫疯子涯了。

    原本以为这回要死磕到底了，连意给自己下了死命令，强迫自己十年以内，练成霹雳神雷。

    没想到转机来的那么突然。

    那一日，阳光正好，芙菲在吴义的看管下，来打理药园子，彼时，小黑刚进了阶被连意放在药园里，然后，芙菲就看到吞吐火球还晒着太阳的小黑。

    那火球分明是正阳火？！

    然后，小黑就被“请”去了议道峰。

    再然后，小黑就被送进了师父闭关之所，据说只要小黑跟着师父一道修炼，按照师父所摆的正阳驱邪阵吐正阳火，师父就能破除幽魔根深在她体内的魔气。

    如今，已经四年多了，师父传出的消息是喜人的，自三年前，魔气就被驱除了，如今，师父还在闭关是在恢复修为。

    因为这，小黑成了凌霄宗的大功臣，而她主凭灵宠贵，自然也得被论功行赏，韶华就被加练了。

    话说，连意直到今天，都觉得仿若在做梦一般，当年为了小黑在衢沿州花了她一百五十块灵石买了小零嘴一事，可把连意气坏了。

    没想到，这一百五十块灵石救了她们一整个鸿阵涯。

    连意没想到得了这么大的利，她高兴之余，更看重的是韶华的实用。

    因为连意练九转金身诀的缘故，力气越发大了，所以韶华必须能承受她的力气。

    又要兼顾连意喜欢用韶华劈人、抽人、所以兼顾柔性的同时，还要刚柔并济，所以别看韶华舞起来跟缎带似的，实际上它硬起来削铁如泥，柔起来也只是看起来像软绸罢了，实则如九节鞭或者流星锤一般，能把人砸死或者抽死。

    韶华已经与连意心意相通，想要让它如何转换只在连意一念之间。

    鸿阵涯，连意酣畅淋漓的练了一个时辰，就拿出小火炉和一个大汤蛊，准备陪老祖宗吃饭去了。吃完饭，她就要研究阵法去了。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连意表面上没什么，拼命的习惯却是保留下来了。

    连万山坐在树下，半眯着眼，看连意来了，终于有了点精神：“今儿给老人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前天卓雅师姐不是打了黑熊怪？给我送了熊掌呢，我给您从昨晚就开始煨佛跳墙了。”连意举了举手上的大汤蛊。

    “真的吗？”连万山一骨碌坐直了，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还是丫头你对我好，连外那死小子，虐待老人家，我去他那儿，他就会买给我吃，让他做点儿菜，除了烤，也不会别的，还烤糊了。”

    连万山别提有多后悔了，前些日子他去连外那儿住了一阵，自十年前，连万山就一直跟连意住在鸿阵涯，中间经历那么多事，连万山也不放心自家丫头，一直陪着她呢，最近，连外那小子闹着老祖宗去陪他一阵，因为他发现他和连意差距越来越大了，不说别的，一起练的九转金身诀，连意都练到第四转了，他连第二转还没练明白。

    一定是老祖宗给他姐开小灶了，他也要吃小灶，就把连万山带走了。

    结果没十日，三呆带着连万山就回来了。

    “他做的烤肉，三呆都不爱吃。”连万山无比嫌弃。

    一边说着话，已经拿着碗，筷子精准的对准煨着的菜，一夹一个准。

    这么些年了，老祖宗也没有变老，还是老样子，魂力没有变弱，还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增强着，连意倒不是很担心连万山的寿命。

    除了怕他胖的影响健康，一般情况下，老祖宗好吃的爱好，连意无有不应。

    连万山正吃的欢快，忽然眼前一闪，一个背生彩翅的留着童子头的一脸严肃的娃娃凭空出现了，然后小嘴一撅，如暴风吸入般，把佛跳墙连同汤蛊和小火炉一起吸入肚中。

    连万山暴跳如雷：“死幻幻，你是饕餮变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