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老狐狸与黄鼠狼

    十份考卷，送到皇帝面前，由专人将糊名的部分拆开。

    糊名，是为了公平，但这已经到了最后的环节，任何人都可以作弊，唯有皇帝是绝对不会作弊的。

    所以这糊名，也可以揭开了。

    莫御饶有兴致的将十份考卷都看了一遍。

    底下众考生望着皇帝的神情，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的同时，也希望皇帝如今看的十份考卷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很可惜，皇帝只是面带微笑，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别。

    直至皇帝用朱笔圈中了其中三份，众考生以为决定命运的时刻已经到了。

    结果皇帝并没有将勾中的三份交给下面等着的主考官，而是笑着递给了身旁的大神官。

    "大神官，你看看，朕的人选，是否合适？”

    底下的考生们，这才忽然意识到，皇帝身旁，还有着神官这一角色。

    其实大神官的存在感似乎极强的，只不过神权刚刚恢复不久，看到大神官的时候，考生们虽然心知这便是与皇帝并驾齐驱的神官大人，但也仅仅停留在这一表面印象。

    直到皇帝将试卷递给大神官，询问对方的意思，才猛然意识到，神权与皇权并重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就连伦才大典，考生的名次，皇帝也要征询大神官的意思！

    大神官接过试卷，在名字的地方看了两眼，出声道："就这三个？”

    莫御点头，见她眼神盯着自己桌上余下的七份卷子，问道："你觉得不妥？”

    只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却是把下面的一众考生给惊呆了。

    大神官，竟然是个女子！

    虽然她只说了一句话，可谁都听得出来，那声音清脆甜美，绝对是女子的声线，而且年纪必然很轻。

    与皇帝并驾齐驱的竟然会是一名年轻女性，这个认知，令众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其实大神官的性别，从苏沐沐入京，到封禅仪式，一直都没有对外隐瞒。

    只不过除了天子脚下的京城略有耳闻之外，其他地方，基本提起大神官，内心中便已经默认了其男性的性别。

    甚至连京城的人，在听闻大神官是女性之后，都心存疑问，觉得不是传错了，便是自己听错了。

    大神官，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这么一来二去的，纵使曾经对外宣布过，大神官是个女性，但大多数人还是天然认为是男性。

    再加上星云袍繁复厚重，穿起来也根本看不出男女身材，最多会觉得这位大神官身材矮小一些罢了。

    "把剩余的七份，按名次排一下给我。”

    莫御依言，将剩余的七份，按照四到十名排好了，递给她。

    顺便侧身看过去，想看看她要怎么调整。

    这个功夫，苏沐沐也将莫御选出来前三名的试卷看了一遍，又接着看了第四名第五名的。

    最后十份卷子都看过后，她衡量片刻，便将第四名的卷子提出来，反复看了两遍，从前三里面抽出一张，交换了位置。

    莫御道："你确定是这个顺序？”

    交换后的结果，令他不禁意外的挑眉。

    "当然，我一向是很公平的，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因为其身份而做出偏袒的事情。”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也不低，下面的人自然全都听得到。

    不由面面相觑，暗中猜测交换之前的顺序，难道里面有人是被偏袒了？

    那交换之后，又会是什么样？

    只有李澜清等人，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心中惴惴不安。

    能被老师这样说的，很可能前十名里，会有他们的卷子，只不过到底考得如何，谁也不清楚，到底是被交换到前面去了，还是后面去了，谁也说不清。

    ……

    崇文门外，站满了人，都是些来送考生的师长或是亲朋好友。

    国子监的王祭酒和同僚们，站在左侧，他们面容倨傲，脸上带着必胜的信心，是所有人中底气最硬的一群了。

    王定虚着眼，时不时的扫向右侧。

    衡山书院的老先生们，正站在那里，为首的张院长，面带忧色，不时朝着皇宫内望去，忐忑不安的张望着。

    王定嘴角轻撇了两下，换上一副笑容，大步走过去，还没走近，便拱手道："这不是衡山书院的张院长吗？幸会幸会。”

    张院长正担心学生们是否能够发挥出正常水准，突然看到王定走过来，暗中鄙夷，这人真是装模作样，大家都在这半天了，要看到早就看到了，现在却来装作突然发现的模样，是不是太做作了？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眼儿！

    张院长拱手笑道："哦，原来是王祭酒，幸会幸会啊。”

    王定看着张院长脸上的假笑，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脸上仍然笑靥如花，"哎呀，张院长，您这也是来送学生参加殿试的吗？”

    "是啊是啊，衡山书院小门小户，老夫也是怕学生们水平不行，很是为他们担心，不像王祭酒负责的国子监，学生水平全国首屈一指，年年的状元，榜眼，探花，都出自国子监，王祭酒定然是不似老夫这般命苦，怎么也跑这里受这风吹日晒的劳苦？”

    果然是老狐狸！

    王定哪能听不出来张院长这是在讽刺自己，他暗中冷哼了一声，谦虚的笑道："张院长不要说笑，无论是您这当院长的，还是我这做祭酒的，其实半斤八两，都是个苦差事。张院长为了这次的殿试，可是煞费苦心，小弟听说您特地请了一位奇人前去书院教书，真是佩服佩服。想来这次书院出来的学生，殿试成绩只怕不差。”

    果然是黄鼠狼！

    张院长暗中翻了个白眼，说个好就那么难，非要说不差？这次不差，那岂不是在说，他衡山书院学生以前的成绩就很差吗？

    他提出衡山书院煞费苦心，请了人去教书，偏偏要说成请了一位奇人。这是故意在贬损衡山书院请了一位女子去讲学。

    若是不了解苏姑娘才学的人，自然无法理解，请一个女子去教书，是多么荒唐的事情。这不是故意要让人看衡山书院的笑话吗？

    随着两人的对话，果然周围的人已经被他们的交谈吸引了目光，左右无事，枯等也寂寞，不如听听两个表面假惺惺客套，实际上互相贬损的老哥俩聊天，找点乐子。

    于是，崇文门前，原本并不密集的人群，竟有了朝某个方向汇聚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