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51 十年的孤独之旅（上）

    

    因子到底有多厉害？

    张毅算是领教了……

    它的强大不仅体现在无孔不入的毁灭性上……还包括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创造性上。

    可以说，因子就像神明的力量。

    它包含了毁灭与创生，是归于世界本质的存在。

    ——

    睁开眼，张毅发现大雾不知在何时已经散去。

    起身看看四周，这是片一望无垠的荒漠。

    地狱……就是这个样子？

    张毅站起身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好像……并不是传说中的地狱……倒更像是某个具体而现实存在的世界。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张毅踏上了孤独之旅。

    ——

    起初，张毅一直向西走，到了中午就休息，晚上继续通过星象来前进。

    白天倒还好，只要在日出和日落时出发就不会迷失方向。

    但到了晚上，张毅发现头顶的星象似乎每天都在变化。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张毅放弃了夜晚前进的想法……

    同时张毅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他不再拥有饥饿和口渴的感觉……身体的疲惫大都来自精神层面，如果不是因为太无聊，他感觉自己一直向前走都没问题。

    而到了第五天。

    张毅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脸上有些奇怪。

    抬手一摸，他的脸上居然脱落下一块碎片。

    那感觉就像在废弃的房子里碰掉了墙壁上的白灰层一样……

    但张毅知道这并不是同一种情况。

    他的身体还是出了问题，这种脱落就是前兆。

    于是张毅把碎片捡起来打算给自己“装回去”，可是这样的举动反倒是让他脸上又脱落了一块……

    这可吓坏了张毅，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将碎片收集起来带在身边。

    好在这种脱落并不会让张毅感到疼痛，流的血也非常少。

    慢慢的，张毅也就习惯了……

    ——

    孤独之旅的第一百五十七天，张毅终于走出了荒漠来，来到了一座城市的边缘。

    看到城市的时候，张毅高兴极了，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具被剥了皮的“活尸”……身体脱落的碎片也都被他丢弃了……

    这个样子进到城市肯定会被杀死的吧？

    于是张毅一直等到夜晚才向城市进发。

    然而在白天的时候张毅就注意到这座有点不对劲……

    它的面积很大，高楼林立，外围还有大面积的绿地用以分隔城市与荒漠……但它太安静了……安静的就像一座雕塑群，起码站在距离城市一公里外的地方张毅是听不到它的一丁点声响的。

    到了晚上，张毅终于鼓起勇气向城市进发。

    穿过绿地的时候，张毅发现这里的浇灌系统还在工作，喷泉中的水流声让他感觉颇为激动。

    这些平时根本不在他注意范围内的细节此时此刻都在告诉张毅，他还活着！这个世界……还活着……

    然而，当张毅穿过绿地，真正抵达城市的时候，站在城市外围的第一栋高楼下，张毅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死一般的安静……

    白天给人以庄重感的高楼到了晚上好像一座囚禁了无数恶魔的牢笼一般阴森可怖。

    张毅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但心里还是慌张起来。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看到同类，想要与人交流。

    然而……

    城市是空的……

    是的……

    一座面积至少在两百平方公里以上的城市居然空无一人！

    张毅不死心，他用了三百天来寻找……最终确信……这就是一座诡异的空城，一座不但被人类遗弃，且被时间遗忘的城市。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以后，张毅决定离开城市，继续踏上旅程。

    但在离开之前，他让城市变得喧闹起来。

    各种音乐，广播都被开启。

    很多地方还回荡着张毅的自言自语……

    张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觉得这样或许更安心一些。

    至少在他看来如此……

    ——

    离开城市的时候，张毅用纱布把自己包裹的像个木乃伊，然后还穿上了风衣，戴上了帽子。

    并且这一次他不再是徒步旅行，而是开上了车。

    一辆大型皮卡，还拉着一个房车后挂。

    充足的补给，美妙的音乐让张毅的旅程变得舒心了许多。

    但仍有一个问题每晚都在折磨着他……

    那就是这三百多天来，张毅不但没有找到人，连一个有用的文字和记录都没有。

    很多房间连锁都没有锁，但屋子里却大都是空的。

    似乎有人为了掩盖什么，把所有这些能够告知后人的记录都给抹去了……

    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也令人感到非常费解。

    人类的城市里找不到人类或许是因为某种灾难……城市被完好保留，同时始终一尘不染，或许是因为这世界的环境和城市自我净化能力强大。

    但一点记录都没有就无法解释了。

    这个假想中的他们到底想要掩饰什么？

    张毅不得而知，但当他经过一座又一座空城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曾经遭遇过某种灾难。

    某种……人类以及人类留下的痕迹被抹除……时间被锁止的灾难……

    ——

    五年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张毅停下了脚步。

    他不再继续前进，即使他清楚自己此时此刻也不过是在一片大陆上行进而已，或许在大海的对面仍有人活着。

    他累了。

    前所未有的疲惫。

    但他也想通了，他决定接受这一切，适应这一切。

    虽然不再感到饥饿，可是张毅突然有了在土壤中栽种粮食的想法。

    他之前在一座城市的种子博物馆中找到了大量的种子，现在正是播种的时节，他应该这么做。

    播种的过程让张毅感到很心安。

    他一边劳作，一边和自己的录音对话，这种类似精神分裂的现象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让自己失语。

    事实证明，张毅的确需要与人交流……哪怕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

    某个雨夜，雷鸣轰响，张毅在梦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在无人的荒原上埋头前进，身后总能听到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但是回头时，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现在这种窃窃私语也在他耳边出现。

    起初张毅以为那是梦中的回响……可是随着潜意识被唤醒，他开始意识到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他猛然惊醒。

    跟着就看到窗外有一个人影。

    那一瞬间，张毅感到头皮发炸，心跳急剧加速！

    他立马下床冲了出去。

    可是那人影早就消失了。

    张毅不放弃，他站在雨中大喊道：“我看到你了！你出来啊！！！你和我说说话！！！”

    没有回应，甚至连大雨都停了。

    仓皇的站在田地中间，张毅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被孤独感压迫到濒临崩溃……

    但当他竭力克制，以致弯下腰，发出低吼的时候，他注意到田地中冒出了新生的“芽”！

    那一瞬间，张毅愣住了。

    他的不安退去了，心底泛出喜悦……他慢慢蹲下来。

    指尖触碰到那嫩芽的时候，真实的感觉让他瞬间泪眼朦胧。

    “你好啊……小家伙……”

    ——

    接下来的两年里，张毅成了农夫。

    他不再与自己对话，而是把精神寄托在了自己种植的各种花和农作物上。

    原本简陋的田地在两年间被张毅扩展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人生忽然又充满了满足感的张毅不再去思考这个世界到底遭遇过什么……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但是……

    如果这就是结束，那对于张毅来说或许是极好的。

    可对于命运赋予他的使命来说，就太糟糕了……

    那是一个清晨。

    张毅清楚的记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年的六月五号清晨。

    前天晚上下了场小雨，果园里的果子落了不少，张毅心疼的很，于是他放弃了睡觉，趁着夜色把果子都收集起来。

    等到忙完了，他回到床上倒下就睡。

    这一觉一直持续到六月五号清晨。

    张毅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能睡。

    总之他醒来时，已经过去一天。

    而且……

    起雾了……

    原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浓雾将他的果园完全包裹进去。

    这也是张毅在这两年多以来第一次遇见大雾。

    起初张毅只是觉得很奇怪，但很快他就记起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景象。

    大雾弥漫……久久不散……

    是的。

    大雾弥漫……久久不散……

    这场突然出现的大雾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才消失。

    而这半个月里，张毅总能在雾里听到人的脚步声，但是他又不敢走远，去追寻。

    果园成了他的活动中心。

    最大胆的一次也就只是在腰上系好绳子往外走了一百多米。

    但依然一无所获……甚至途中张毅一度以为绳子会被谁解开，然后他就再也找不回自己的果园里……

    于是张毅急忙返回，并且从此打消了去探寻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张毅已经不在乎浓雾里到底有什么，这雾代表了什么，因为对他而言，那些答案都不再是重点。

    他只想安静的度过余生罢了。

    ……

    可是……

    当浓雾散去，张毅醒来时。

    他发现果园中站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那一瞬间，张毅既害怕，又激动到难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