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07 未来何在

    

    水星英（语：mercury，拉丁语：mercurius，符号：?）。

    在太阳系八大行星里，水星是离体验最近的行星，又名晨星。

    这颗直径4878km，自转一周需要近地球时间两个月，公转一周却又仅仅只需不到三个月的奇异行星曾经一度被人类科学家认为是整个太阳系中最没有可能存在生物的星球。

    然而，在黄金时代的中期，伴随着迁跃星域的蓝图的展开，原本需要人类花费几十年才能抵达的水星已经变成了星际航班中的常客。

    不但每年都有超过十几万的游客到访水星来一睹那太阳在水星地平线上升起时的壮阔景象，这里更是数百万人工作生活的地方。

    新奥兹玛穹顶。

    水星上唯一的穹顶级人类城市，目前常住人口三百一十七万，流动人口五百万左右。

    这座倒悬于水星地下的神奇城市里的居民大都仰赖于发掘水星那些神秘古遗迹为生，他们要么就是私人企业的文物发掘人员，要么就是考古领域的学生或者专家。

    除却这些人，剩下的则大都是服务于最高管理级的亚星共和国政务人员。

    作为最高管理级的最高监察中心，也有着“水星天眼”之称的最高管理级监察委总部就设立在新奥兹玛穹顶之下。

    占地面积四十七平方公里，日常出入人员多达数十万，每天处理的各类有关监察体制内容的信息更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卢少元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当他看到这最高监察委总部是如此之庞大的时候还提出了一个寻常人大概都会有的疑问。

    那就是“管理一个居住人口堪堪六十亿的太阳系，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这句话乍一听实在有些可笑，毕竟十几万去管六十亿，这怎么听都很荒唐。

    可实际上，卢少元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在他看来，已经把绝大部分政府服务项目转交给亚穹核心管理的最高管理级为什么还要留着十几万人在这里忙活？

    当时送卢少元来这里实习的卢少元的哥哥卢元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后来是卢少元经过那半年多的实习经验才猛然惊醒，并感叹……这里的人啊要是能再翻个倍或许工作就轻松多了。

    如今已经是长歌军大将闫仲宇身边小红人的卢少元自然不必再做实习生时的那些工作，可眼前的问题看着不多，确实在棘手。

    闫仲宇将他丢到最高监察委总不来，名义上是让他协助调查木星伏击事件，可实际上，卢少元很清楚闫仲宇的真实目的——那就是一窥圣意。

    什么叫一窥圣意啊？

    这怎么听都好像是许多个世纪以前帝国王朝时的戏码啊？

    卢少元可不笨，的确，如今的亚星共和国才用的是众议院和全体推介员会议的民主制度，可自大人类与旧神之间的关系从水火不容转变为暧昧不清后，这最高领袖俨然就成了绝大多数人心中的“皇帝”一般的存在。

    或许没人敢直接这么说，但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今次将吴汀柏请到这监察委总部喝茶吃点心，说是随便聊聊，但话里暗含机锋，可谓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搭进去。

    经过几次交锋之后，卢少元总算是明白了，吴汀柏不是入了笼子的老虎，他是一头蛟龙，而且还是一头可以随时翻江倒海的恶蛟。

    最高监察委会那么干脆的答应让卢少元全权负责接待吴汀柏想必也是早就知道吴汀柏背后的安森道尔集团惹不起。

    这时才回过味来的卢少元不禁在心底暗骂那群笑脸狐狸是小崽种，同时也自嘲一笑，吐了口长气，抬起手挥了挥，送走了这尊地狱佛陀。

    从进入最高监察委总部再到被恭送着离开，吴汀柏自始至终面色平静如水，就连卢少元直接挑明了说的那些指控，吴汀柏也是不为所动，因为他清楚卢少元压根就没有证据真的拿他如何，而且就算有，只要吴汀柏不认，最高管理级又敢对他如何？

    韩林苏导师憋了一肚子火，她怒声道：“那个姓卢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直接说什么，我们有没有和叛军有联系？这样的话他也说得出口？我还以为长歌军大将麾下的这个首席军师是多么高的水平呢！哼，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

    吴汀柏闻言笑了笑，他很熟悉韩林苏的脾气，便宽慰道：“这个卢少元可不是酒囊饭袋，他呀，之所以后来问的问题越来越蠢，那是因为他知道从我这得到不任何好处了，所以干脆装傻示弱以求明哲保身，这样做的好处一是不至于让自己太难看，二是不让我太在意他，属实是好心机……”

    韩林苏听到吴汀柏这样一说，顿时明白了，她坐下来冷哼一声：“哼，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吴汀柏却苦笑道：“好心机是好心机，可这样年纪轻轻，心机就如此沉重，到头来是福是祸还真是难说。”

    韩林苏没听懂，她问道：“您觉得他们还会再来找我们麻烦吗？”

    吴汀柏摇了摇头：“请我们喝茶就已经是警告，既然警告过了，也就不会再追究了……况且，现在火星那边又起了新的风浪，这次如果收拾不好，那折损的可不只是一整个满编舰队了，怕是整个太阳系都又要战火漫天了。”

    韩林苏没有吴汀柏的思维那么跳跃，更没有他想的那么深刻。

    她只是知道火星那边的红矮星军团首领，那个叫alan的女人在太极城摆了个擂台和政府军那边的郑汉秋对垒，双方都是军中强无敌的存在，噱头自是不小。

    可这种擂台赛，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能明白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擂台赛背后暗含的交锋。

    好在红矮星军团不像那些政客那么喜欢在暗处捅刀子，这边alan刚打了一回合，红矮星军团旗舰就表了态。

    现在更是听说第二舰队派出的二十八艘进击舰全灭，双方已然撕破脸皮，要不是那第二舰队副总指挥唐欢还保留着些许克制，否则以第二舰队的火力，红矮星军团的旗舰安娜贝尔号早就被轰成了宇宙间的尘埃。

    如今单看形势，红矮星军团一方的怎么看都处在下风。

    不但军团的总指挥还在太极城里跟人掐架，旗舰更是被团团围住，任它神通广大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翻不出什么大波浪。

    可听了吴汀柏的一番话，韩林苏就觉得这里头透着一股子看不透的诡异了。

    “您是说……那个红矮星军团还有翻身之力？”

    吴汀柏笑着反问道：“苏苏，要是换做你是那红矮星军团的首领，你敢孤身返回太阳系来继续为闫仲宇效命吗？”

    韩林苏立即答道：“当然不会，那样做也太傻了，起码我不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地。”

    “对，那你觉得这alan像是个蠢人吗？”

    韩林苏似乎有点明白了，但她还是皱眉道：“不知道……不过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我没觉得她有多聪明。”

    吴汀柏笑了，他喟然一叹道：“是了，我想如今整个太阳系里关注火星这边的人大都会觉得这个alan实在是有负身为一支庞大星际军团最高统帅之名，她不但自己身陷险境，更是将旗舰丢进了老虎笼，现在任凭她如何挣扎最终怕是都难逃一个死字。”

    “啊？不会吧？”韩林苏闻言震惊道：“不是说alan是个大功臣吗？怎么现在最高管理级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干那鸟尽弓藏的事情啊？”

    吴汀柏自顾自的点起一支烟，这种只能在地球上买到的手工香烟味道极其的重，每次吴汀柏抽烟的时候，就连韩林苏都忍不住捂着鼻子站远点。

    吴汀柏却浑然不在意，他就喜欢这烟草呛人的味道，尽管他自己也清楚这东西对他的身体危害有多大。

    深吸一口后，吴汀柏道：“今次我去先生那，先生却头一遭让我在他的书房正厅站了一上午，而我也就看了一上午那墙上的字。”

    韩林苏没接话，她知道吴汀柏还有下文。

    咂咂嘴，又吸了一口后，吴汀柏就把烟给掐了，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也就他和韩林苏单独相处时敢做，要是让他那位夫人见了，肯定日子要不好过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嘶……”背完这首诗，吴汀柏意犹未尽，他不禁感叹道：“你觉得现在这位红星军团统帅有没有这首诗里人物的感受？”

    韩林苏很少接触古典文学，对于古诗古词更是一窍不通。

    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些诗词典故心生向往之情，她点了点头道：“嗯，我突然有点同情她了。”

    没想到吴汀柏听到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韩林苏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家老板，心里忽然有些委屈，暗忖：‘难道我说错了？’

    吴汀柏笑了一阵后忽然神色一正，眼神里锋芒毕露，他冷冷的说道：“人类进化多少个世纪了，如果到了今天，还只是换了个更大的舞台重新演绎过去的种种，那咱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唾弃旧神，唾弃那些文明以及思维境界远超于我们的更高级的文明智慧？”

    韩林苏闻言一震，虽然没太听懂吴汀柏的意思，却又好像如遭雷击一般。

    吴汀柏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兔死狗烹那是在当年，是我们人类资源极端有限，可支配劳动力也极为有限的年代，自称君主的那些真龙天子也是人的时代……可现在，我们的这位最高领袖却已经无限接近于神，接近于那些曾给人类带来诸多不堪回首之往日之苦的旧神，他孤身于黄昏之下殉道，这个道不是那些神棍心里的佛道、正道、耶稣之道，而是人类未来的进化之道！所以……今天这场局在许多人眼里看上去不过是鸟尽弓藏，是将军迟暮，难掩枯骨，可在我们那位最高领袖眼里，他希望看到的是，alan这头猛虎是否可以继续为他开疆拓土，为他打开一扇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新纪元大门，而我们的这位红矮星军团首领也很清楚自己此番孤身返回太阳系要面临什么，她不是来领死的，而是来……聆听我们这位人皇的意志的！”

    韩林苏听完这番话惊的是冷汗津津，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何其的渺小。

    那不是身形上的，而是思维意志上的。

    人皇的意志？！或者说……人类的意志？！

    韩林苏虽然懵懂，确是她人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所谓神性。

    的确，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故事演绎了上千年，可那些故事都是在生产力相对低下，人类尚未能真正踏足地球以外的世界之前的经典故事。

    那时候的人类总在发展与生态可持续性上纠结，总担心着万一哪一天出现了人类无法抵挡的大灾难的时候，我们该何去何从？

    担心着能源耗尽，担心着生态崩溃，担心着经济为生态让步会引发更为严重的社会性问题。

    可如今呢？

    自打黄金时代人来从那神秘的，曾一度险些让人类灭绝的客人那里汲取到了二级文明的智慧，人类社会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黄金时代的鼎盛时期更可谓是一日千里，很多传统科学、传统技术和技能都遭到了颠覆性的改革。当时虽然也因此爆发了许许多多的社会问题，最严重的的就是大量已经进入社会同时相对学习能力较为低下的中年人被社会无情淘汰了。

    这些人的社会价值被归零对于那个年代的各国政府来说都是一个头疼至极的问题。

    好在那位大胆提出太阳系星域规划蓝图的苏家奇人的现身，这才将问题转移，大批的劳动力被投入到漫长的星域迁跃的探寻与建造之中去。

    经过二十多年的星域迁跃场建设后，因为人类整体文明跃升式进步的社会问题迎刃而解，但正如一开始韩林苏对于那首诗的理解一般，社会问题是解决了，可思想进步却严重脱节。

    在二级文明智慧进入人类社会之前，人类社会主要倡导的就是人文主义以及后来的数据主义，也被称之为后现代价值主义。

    无论哪种都是根深蒂固于人类思想之躯深处的，难以被短时间内升华的难题。

    这一点从韩林苏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黄金时代由鼎盛走向衰亡正是因为这种技术进步与思维境界之间的脱节……人类内部出现了许多种不同的声音，其中相互矛盾最大的就是倡导人类意志自由与信仰等价的一方与愿意向旧神臣服，甘愿做那笼中鸟的另一方。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埋下的祸根，这才导致了后来的叛乱。

    “那……我们呢？我们的以后会怎样呢？”韩林苏沉默许久后冷不丁的问了吴汀柏一个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吴汀柏看着韩林苏，这个跟着他十多年，忠心耿耿的，甚至被外人称之为第二夫人的韩林苏其实却是吴汀柏身边真正离他心底秘密最为遥远的那个人。

    当然，这不是吴汀柏信不过韩林苏，不能把那些骇人听闻的秘密全都说与她，而是吴汀柏不愿意再让更多人参与进来，这样……韩林苏知道的越少，对她而言，今后大势已定，她的新生活也会过的越好。

    韩林苏问的问题就是之前吴汀柏问她的有关未来的那个问题的延续。

    吴汀柏想了想之后，没有回答，而是感叹道：“是啊……我们以后会怎样呢……”

    ……

    火星，太极城。

    擂台之上二人的交战终于是进入了尾声阶段。

    精疲力竭的alan面对如福音天使降临一般的郑汉秋着实是毫无还手之力，可她从没有想过认输，更没有想过后退。

    以生命为代价游离在人与神的边界上的郑汉秋也没有外人看上去的那么潇洒。

    台下的奎迪已经注意到郑汉秋的动作正在变慢，而这种趋势只要一出现，就会愈演愈烈，到最后，郑汉秋会以现在的样子定格下来。

    而他定格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此时的胜负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奎迪并不清楚郑汉秋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挽回局面，现在除非郑汉秋自己停下，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至于那个几乎体无完肤，好似一个血人般的alan，她更是狼狈不堪。

    在堪堪躲过郑汉秋正面一击，正准备躲闪伺机而动的alan被郑汉秋一个闪身到了身后，跟着她刚要转身攻击就被郑汉秋锁住了脖子并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以面抢地的alan感觉脖子几乎要被完全扭断，可她就是不认输。

    郑汉秋沉声道：“认输！”

    alan闻言居然还笑了：“不认！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郑汉秋眼神一变，不再犹豫。

    而台下，桃沢名驰安排的神秘人终于等来了最佳的时机。

    他嘴角一扬，终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