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虫母

    

    “留下来？”辛西娅不解地问。“你再说什么蠢话？怎么可能留下来啊。”

    所有长老都同样困惑地看向莱斯，将人类留下这种事太过荒唐了。冒险者与他们是死敌，就算对方只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囚徒，处于最基础的道德观念，他们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放生而已。

    当然，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和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杂乱的头发像沼泽的藤蔓般垂下，充满黑眼圈的空虚双眼看上去十分疲倦。驼着的后背像人偶般弯下，莱斯整个人和他所有的族人们，都显得阴森无比。只有那锋利渗人的蝎尾，神气无比地高高举起。

    “……你们以为新王，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莱斯接着说。“与所有的人类为敌，让我们统治全大陆吗？你们肯定不会真的有人这么想，因为你们都没那么愚蠢，新王也是一样。”

    “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辛西娅感到不满，因为她真的产生过这个想法。

    “新王的野心是慕容置疑的，但是也必须做出妥协。我们的力量说到底还是有限的，与人类为敌并不现实，和睦共处才是最有可能实现的结局。”莱斯阴沉地缓缓说完。其他三位长老脸上的眼神和表情，也都随着变得犀利了起来。

    人类讨厌他们，仇视厌恶，甚至说是憎恨也毫无夸张。而他们对人类，也抱着同样的感情。这是扎根了太久的仇恨，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改变。

    “别说傻话了，和人类和睦共处，这种事怎么可能。”辛西娅不屑地说道。她深信只要有雪诺女王的力量，就没什么敌人是不可被战胜的。

    “奇怪吗？别忘了新王在来到这片森林之前，一直上以人类的身份活着的。我们无法适应，但是新王可以。而为了做到这点，就必须和人类，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所以现在的这个状况，或许是个机会。”

    “你想我们怎么做？”卡罗拉插话问。她是在这几人之中，态度显得最为冷静的一个。

    莱斯转头把视线看向牢房内的人类们，凄惨的他们现在还不能死去。

    “……先救活他们，等到合适的时候再交给新王，他会感兴趣的。”莱斯提议着说。

    “我们本来药品就不够，你居然还要分给他们？”蒂丝相当不情愿地说。

    他们的药品，都是由塞雷娅帮忙从人类的镇子中采购，或者从冒险者的身上掠夺而来，稀缺无比。只有当长老或者是身份重要的人物，收到重伤时才会拿出来使用。

    “……就算是这样，总不能让他们连话都说不了，就带去见新王吧。”莱斯答。

    “可要是全拿来救活他们，万一将来我们之中谁受了重伤，那时又该怎么办？”蒂丝仍然十分不情愿地说道。

    “没错，我也不同意。他们这群烂肉，不值得让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辛西娅在一旁点头赞同道。两个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人，如今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莱斯驼着背无奈地沉默，如果其他的三位长老全不同意，他自己也没有办法继续坚持。

    “要不然……只救活轻伤的一部分，重视的则放弃掉。这样的话就能节省药品，也可以留下几个活的。”卡罗拉沉思着提议道。

    “嗯，确实这样或许更好。”莱斯点头赞同道。

    折中的方案，蒂丝与辛西娅两人闻言，也变得犹豫起来。

    “好吧，就这么办。”蒂丝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妥协地说道。

    3比1，辛西娅不悦地唑舌，但也只能甩过头默默答应。

    “把这些人类带回我们的营地，轻伤的留下用药治好，至于重伤的就帮忙让他们解脱。活下来的就先关起来，等我们回去之后，在做其他的打算。”卡罗拉对她族人的骑兵嘱咐道。

    “那这个家伙呢？”辛西娅说。

    巨魔像畜生般趴到在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咒骂声。它一直聆听着众人的讨论声，但没人知道它到底听不听得懂。

    “虽然有智慧，但语言并不相通。这种邪恶的家伙，新王也不会相见的吧。”莱斯说。

    “那就杀了。”辛西娅已经失去耐心。血色的蛇瞳发出妖艳的红芒，巨魔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它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掐住，变形跟扭断都只是片刻间的事情。

    “结束了，回去吧。”辛西娅转回过身说。雨水让她浑身都湿透了。

    虽然白蛇的血都是冰冷的，但也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

    “有关尸体雪诺大人吩咐过，之后都得处理掉，就让史莱姆们全吃了吧。”辛西娅头也不回地摊手说。

    “他们可不喜欢哥布林的味道，不过这么大的雨火也烧不起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卡罗拉无可奈何地说。她拿出安放在马背上的牛号角，吹出一声悠长且缓慢的的号声。示意所有在战场上逗留，全种族的士兵们撤退。

    那些插在哥布林们尸体身上的箭矢，被血污锈钝也不可能再用了。

    “——！”

    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的表皮被冲破，里面的生物获则得了新生。

    四位长老停下脚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回过头看去。没人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个新生的婴儿？还是另外的某一种魔兽？

    幼虫从巨魔的尸体中钻出，小小的脑袋高高抬起望向天空。没有眼睛或耳朵，只剩下一张嘴巴还在对天空吼叫。像是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其中却掺杂着野兽的狂躁气息。

    战场上所有还没来得及撤退的士兵，都静静聆听着幼虫断断续续的哭啼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愣住了，只是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雨水顺着发丝流淌进了耳朵。

    “——！”

    又一声难以形容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一只哥布林的尸体，就像巨魔背部上的那只一样，同样从体内钻出了幼虫。

    紧接着是第3，第4，16只。直到它们冲破出尸体的速度，再也无法用肉眼来衡量为止，每具哥布林的尸体都寄生着一只虫。

    它们共同开始吼叫，声音并不杂乱，反而还非常的默契甚至没有颤音。仿佛是在呼唤着什么，千万只婴儿的啼哭，盖过了平原上的雨水声。

    “……不妙。”辛西娅声音颤抖地说。她神情慌乱地看向四周，蛇妖族天生敏锐的感知，领她和蒂丝两人一同察觉到，这些从尸体中钻出，将她们团团包围在中央的幼虫到底……有多么地会令人疯狂。

    “！”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咬在了巨魔的尸肉上。

    幼虫大肆咀嚼着孕育它的母亲的血肉，每吃下去一口吞入腹中，自己的身体都会变得越来越臃肿。

    紧接着第一只虫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的偏差。其他的虫们也开始咀嚼，自己所寄生的母体……那一万只死去的哥布林。

    “快走……快点撤退，离开这里！”卡罗拉对战场上的所有人大喊道。她率先反应了过来。

    遗留在青蛇与骑兵们立即开始后撤，但幼虫们咀嚼血肉的速度很快。最初的那只虫，已经将巨魔的血肉吃了个干净。肿胀增长扩张了自己的身体十几倍，变得比巨魔还要大上整整一圈。椭圆形的身体，就像是即将破茧成蝶的蛹。

    咔嚓的清脆一声，它的身体裂开了。一双分裂开来的翅膀从蛹中缓缓探出，各自垂落到了两边的地上。

    那不是翅膀，而是八只尖锐的骨脚。每一只都长满了弯曲的刺，整体修长的身躯像蛇，深红色的皮肤却粗糙到像枯木。畸形的头部朝两侧延伸出去，一对獠牙从口腔中外露出。头骨天生一副皇冠的模样，象征着它是群虫之母。

    虫母对逃离战场的人们，发出尖锐且此人心扉的凄惨叫声。同时其他的幼虫们，也飞快吃完了各自的母体。上万只蛹同时破茧而出，重生后的它们没有虫母那么巨大，身体也溃烂的宛如死尸。取而代之修长的身体两侧，生长出了一对遍布荆棘的肉色弯刀。

    千万只腐虫们听从着虫母的号令，向山丘上撤退的青蛇与骑兵们发起了冲锋。真正的威胁，在此刻才刚刚展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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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雷鸣从天空中闪过，吓的诺亚不经攥紧了自己的胸口。虽然已经释放魔法屏障将自己保护了起来，但身体还是会感觉到寒冷。诺亚知道这并非是因为雨水的原因，但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心中的胆寒，更像是一种本能。

    “天气突然变得好糟糕……是发生了什么吗？”诺亚骑在龙的脖颈上问。双手牢牢地抓住了骨甲的棱角。

    他的体积巨大到与骨石不相上下，和普通细密的龙鳞不同，全身都覆盖着纯白色的精致骨甲，就连盛开的双翼与尾巴都同样是白色的。只是随意的挥下龙翼，都能达到风魔法的级别。高傲的头颅透露着王的威严，尖锐却又深邃的绿色龙瞳，其深处藏着智慧的灵魂。

    奥德瓦尔承载着诺亚翱翔于天际，展开双翼足足近千尺的体积，要比全大陆上的任何生物都更加巨大。

    “奴在担心什么？同伴的安危？还是说混沌？”奥德瓦尔飞翔着问。他没有张嘴，声音却世界出现在了诺亚的脑海中。

    “……都有一点。”

    诺亚不安地转头撇向下方遥远的大地，一头五黑色的长发随着风激烈地飘起。红宝石般的鲜红瞳孔中，充满了担忧的情感。看似柔弱的小小身体，骑乘在龙的背上。

    “既然如此，奴索性就应该更加担忧一些。毕竟那些混沌的使徒，比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要危险。”奥德瓦尔提醒着说。就连不可一世的他，在提到混沌时，语气都会变得有些沉重。

    “奥德瓦尔你知道有关它们的事吗？”诺亚望着奥德瓦尔好似长桥般的脖颈问。

    “可不仅仅是知道而已，吾与父王还有祖父大人，在大概八千年之前左右的时间，曾跟它们货真价实的战斗过。”奥德瓦尔答。

    “很强大吗？”

    “……嗯，也不能这么说。那三个混沌的使徒，说实话无论哪一个，本身的实力都并不算是太强。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出动军队，只要少数的精锐便能击杀掉他们。”奥德瓦尔说着皱起了龙的眉毛，腹中莫名的感觉到一阵胃痛。“但是虽然他们个体的实力并不强，但却每一个，都能制造出千百万级别规模的亡者大军。而且那三个使徒……都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真正意义上的杀掉它们。

    “因为人的痛楚和恶意以及仇恨，便是孕育它们的温床。只要这世界上哪里有心的黑暗面存在，混沌的使者就肯定会诞生在那里。而这个世界，最可能孕育出它们的地方有三处。其一，人类因苦难而堕落的心。其二，挥洒着疯狂与鲜血的战场。其三，由神明怨念所创造出的怪物，它们大量聚集在此的魔兽之森。这些是混沌之物生存的基本条件，而当这三点全部在某一方面，完全抵达到顶峰的时候，混沌的神明便会降临阿拉德大陆。”

    诺亚闻言默默地低下头沉思起来，曾经有人跟自己讲述过类似的故事。

    “塞雷娅……也曾说过类似的故事。”

    “这不是故事，而是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混沌的使者才无法被彻底消灭。”奥德瓦尔解释道。“因为他们本就是由人类的心创造出来的。只要人类，亦或者是心中的恶意不彻底消失，那么就会无数次的卷土重来。无论到底过去多久的时间……”

    “得将混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灭……但是只要人类心中的恶意不消失，我也就永远无法真正完成职责。”诺亚愣住了，再一次重新来思考这个问题。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职责，想要完成到底有多么困难。“就是说想要完成职责，我就必须得将人类心中的恶意……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