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利维坦

    

    “诺亚！”

    奥德瓦尔在上空中大喊，但她的呼唤敌不过来自地底魔兽的咆哮。率先从大地下冒出的，是一对锋利的交错尖牙，光是长度都足以跟巨人的身高匹敌。

    长着甲壳的大虫身长百米，腹部底下密密麻麻的细脚有百万只。诺亚被它张开的那口漆黑恶臭的黑洞……吞噬进了自己的腹中。

    “诺亚！”奥德瓦尔的声音来不及传达进耳中。

    突然其来的黑暗，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在大地的悲鸣和颤抖之中，从地底之下钻出的巨大蠕虫，一口便吞噬掉了诺亚的身体。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诺亚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好像在没有风的半空中漂浮，就像一枚轻飘飘的树叶。只是无论自己落到哪里，所到之处都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道暗红色的光点，诺亚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否睁开，也许这也不过是他的又一个梦境，或者错觉。

    慢慢地飘向那道暗红色的光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它。但只在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光点的一瞬间，它便像是被惊吓到了的萤火虫一般，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

    一个椭圆形的物体，突然出现在了诺亚的面前。那并不是一张脸，就只是一个物品。但是诺亚觉得它有意识和生命存在，这其实是一件……用来关着什么的容器。

    因为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面被封死的镜子，被锁链囚禁起来的书籍，是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只要是你最感到畏惧和恐怖的，它便就可以变成任何的形状。而被关在那扇门之后的东西……则便将是你永远最害怕的梦魇。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根的暗红色触手，从那本书籍的背后永无止尽地探出。就在诺亚的面前左右摇摆，彼此间相互交错在一起，就像是一张盛开的渔网。只在眨眼的一瞬间，就已经将诺亚团团包围了起来。

    “红石……六个中的……第一个。”它那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话语，要远比诺亚听到的任何声音，都更加的沙哑。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究竟是什么？”诺亚怀揣着恐惧地问。举起自己的手掌对准了它，将戒指之中酝酿好的魔法，准备随时放出。

    他对它感到畏惧，没有什么原因，就像是野兽遇到了天敌般的一种本能。

    “你……为什么……死不掉？”它没有理会诺亚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些令人难懂的话语，意义不明。

    它逼近了过来，诺亚立即释放出火焰的魔法。正面击中了它没有固定实体的身躯，同时火焰的余威，也照亮了附近更漆黑的黑暗。

    那没有用，无论是火焰还是冻结的寒冰，都不能击穿那副不断变化着的身体。

    它的皮肤亦或者是外壳，牢笼？要远比外表看上去的，坚硬牢固许多。无论长剑还是魔法，都无法伤到它。

    “！”

    从黑暗之中突然延伸出来的触手，猛地纠缠住了诺亚戴着戒指的手臂。还没能来得及反抗，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被缠住。诺亚被两侧施压而来的力量同时拉扯，痛楚逼他跪倒在了地上。

    数只触手相交汇在一起彼此融合，组成了一只没有皮肤的鲜红色手掌。尖锐的指甲比刀子还要锋利，最初那道消散的红点，再次从它的手心中重新浮现。

    炙热，这是诺亚此刻唯一所能够感觉得到的。鲜红的手掌，无情地穿透进了诺亚的胸膛。感觉仿佛是有一颗太阳，在自己的胸口不断燃烧。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瞪大双眼的诺亚，能够十分清楚地感觉到。

    “……”

    他被无数根铁链牢牢锁住，冰冷的铁器刺穿了每一根能动的骨头。从伤口中滴下的血液，已经在这只有黑暗的牢房中，形成了一片血色的湖泊。无数次的死去，然后再重生。而唯一能够让意识不因此消散的办法……就只有沉睡。

    “嗯？”抬起头，自己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但也许这只是自己听错了，这种事可能吗？再这样除了自己的血液与锁链，其他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地。

    然而这并非是错觉，鲜红的血浪从黑暗中拍打了过来，微弱的红光照亮了这个一成不变的地方。

    少年的意识渐渐恢复了清醒，望着从远处黑暗中不断逼近的巨大海浪，他困惑地皱起了自己的眉毛。

    “什么……？！”

    被囚禁的身体让血浪吞噬，感受着全身被血液浸泡的感觉，灵魂仿佛在接受着洗礼。

    经由神明之手所赐予的力量，需要一个合适的容器。然而，如果就连寄存着神力的容器也被污染，当这份力量，也将变得不在纯净的时候。为了避免这样的闹剧发生，必须要事先在容器的身上……下一道保险。

    消除掉容器的所有，无论记忆还是情感，肉体或者灵魂。从彻彻底底的本质上，将被污染的一切都彻底抹消掉，然后再重新开始。

    如果从一开始就从未经历过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对感情没有认知，那么也就不会感到痛苦从而堕落。

    “……”

    血海之上，那是没有尽头可言的绝对黑暗，保险。因为吸收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已经十分难看的变成了那样。

    一个纯粹的黑暗球体，整座无尽的血海，都是围绕着它开始旋转的。贪婪地吸引着所有海水进入它的口中，保险永远都不会被填满，而这片海洋也永远都不会流尽。无尽的黑洞跟无尽的海水，它们一刻也不停歇，缓慢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但是保险现在被触发了，球体吸收海洋的速度开始不断加快。少年连同着囚禁他的刑拘一起，默默地漂浮在血海的表面上。

    抬起头望向不存在的天空，上面同样是一片赤红色的血海，就像镜子般倒映出了自己的脸。

    同样的事情……又要在自己的眼前重新上演一次。

    “不……你休想再一次得逞，玛格丽特。”被淹没在血海中的少年说。他的话语，逐渐随着心中的情绪变得愤怒。“这次轮不到你们，而是该由哥哥来做出选择了。而无论那最终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我都会选择支持他。”

    少年的话音落下，他主动选择下沉到深海中的更深处。他本不该存在，只是因为一直观望着储存自己的容器，不由得就模仿变成了他的样子。想成为跟他同样的人，想陪伴在他的身边。这样类似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心中变得越加强烈。

    但是……那种事对我来说，果然就算到最后，也还是不可能做得到。无论外貌模仿的在怎么相似，我的本质终究还是跟你不一样。

    少年沉寂在最深处的海底心想道，他心中所想是否能传达得到呢，这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就算如此，想要瞒过神明创造出的工具的眼睛，只凭现在这样也足够了。”

    监禁用的刑具再也束缚不住它的身体，一颗小小的宝石从海面上脱颖而出。散发着要比任何事物都要闪耀的红芒，顺从着被吸引的海水一起流向黑洞。

    从今以后，我将不在。代替你被保险所抹除，虽然这对只有意识存在的我，就等同于死亡一样。但哥哥你的记忆将会跨越这道障碍，永远的保留下去。你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承受不得不忘记的悲伤了。

    宝石被黑洞吞噬，绚丽的红芒消失了一瞬间。但下一刻黑洞本身突然开始闪耀光芒，胃口无限大的它承受不住宝石的力量，保险内部的构造开始逐渐崩溃。

    不过下一个我……还是会变成哥哥你的样子吧。我很期待哦，下一个我与你相遇的那个时候。虽然不知道诞生一个新的意识……到底会花上多少年的时间，但哥哥你……肯定能等得到的。

    保险的姿态彻底崩溃，它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强大的威力让汪洋血海瞬间干涸，容器心灵中的所有限制与牢笼，皆被摧毁。

    “———————！”

    “这个……！”纤细的手臂重叠在一起，手心中浮现出的发出了一道极冰烈焰，将平原上成千上万的腐虫灰飞烟灭。“臭虫子，给吾把诺亚还回来！”

    奥德瓦尔挥动身后的一双白色龙翼，独自追逐着深藏于地底之下，快速逃离的巨大虫王。

    那个蠕虫般模样的怪物将诺亚一口吞下，在硬抗了奥德瓦尔的一击龙息之后，又重新潜回了地底，挖掘着泥土开始极速地逃离。在逃窜的同时，还不断地生出新的腐虫，从地底下钻出对追击的奥德瓦尔进行干扰。

    龙息击中虫王的身体冻结了它的一部分，这来自自己魔法的微弱链接，是奥德瓦尔能追踪虫王的唯一手段。然而这段链接正在变得越来越弱，她就要追不上了。

    一旦在这里跟丢，也许诺亚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龙虽然能在天空中制霸，可是却不会像鼹鼠那般擅长钻洞。

    “可恶，没办法了！”奥德瓦尔无可奈何地说道。

    甩动腰间后修长龙尾弯曲到胸前，蔚蓝色的尖锐末端和赤红色的弯曲龙角，两个部位一同开始闪耀出剧烈的光芒。具现化成光球体的强大魔力，在奥德瓦尔平摊的胸脯上开始凝聚。

    炸掉整座平原，只要这片大地的内部空了，那虫子也就没地方可以躲了。

    “——！”

    这是苍蝇拍打翅膀时才会响起的声音，奥德瓦尔转回过头看去，才发现一只蝇虫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肩膀。

    当然，它那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不可能在奥德瓦尔的身上造成半点伤痕。

    虽然它的体型要比普通的苍蝇大上许多，形状也肿胀的过于怪异了一点，但奥德瓦尔还是一个甩尾将它拍死，然后甩飞到了平原下方的虫潮里。

    但是奥德瓦尔了解这些虫子的习性。当你看见了第一只，那么附近就肯定还有更多。

    果不其然，当奥德瓦尔抬起头望向更远的天空时，才发现阴霾，早就已经再次遮掩住了天空与太阳。只不过这次遮住天空的并非雨水，而是满天飞舞的蝇虫。

    “咿呀！”

    蝇虫们纷纷一拥而上，转瞬之间便将奥德瓦尔的身体包裹了起来，不断地用它们的牙齿疯狂进行叮咬。带有腐蚀效果的酸性唾液，一点点的融化着她的银甲与衣物。

    虽然它们的牙齿咬不断自己的一根头发，但面对这么密集的虫群突然冲上来，在一瞬间还是慌了神。

    “真是够了！奴们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奥德瓦尔大声怒斥道。

    从体内瞬间爆发出的魔力扩散开来，将四周的蝇虫们在一瞬间冻结，然后又焚烧成了灰飞。

    她抖了抖身上残留的渣滓，本就陈旧的铠甲这下是彻底毁了。里面的衣物也被蝇虫的唾液腐蚀掉，自己只能拽着最后的几片破布来遮羞。

    “那……是什么东西？”她再次感觉到异样抬起头，望向远方表情逐渐变得呆愣了起来。

    就算是曾一度和进行过战争的奥德瓦尔，也从来没有见到过那种东西。一艘在天空中漂浮着的船，一艘长着四羽翅膀的巨大舰船。

    整体的体型呈横向的水滴状，暗紫色的身躯看上去诡异无比。上半截的身体是肿胀的巨大水泡母胎，其中孕育着无法用数字来计算的飞虫。下半身则长满了垂落的触手，即使是最小的那一根随意劈下，也能让任意一座城市彻底毁灭一半。

    它漂浮在高空中缓缓地拍打着翅膀，没人能够无视它那巨大的身躯，甚至就连奥德瓦尔也不由得惊叹。

    龙化后的奥德瓦尔体积有接近千尺，而这艘天空之上的飞虫战舰，则还要比她要更加巨大上数倍。

    利维坦，虫之帝王。所有种类的虫群，都皆由它为母体而诞生。而利维坦，则诞生于混沌神明的怨念，现由混沌之神的使者所驱使。

    “红色的……堕落……然后……就可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