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颗粒子

    

    原本抓到的强盗要交给警局，但这个沙漠绿洲上，显然不太可能有白城刑警这么厉害的警察，他们只够白天勉强维持治安，半夜警局根本没人。

    好在程北漠的电子锁设置的高级程序，即使是白城也要费两天才能解开，不怕他逃走就直接打算带回去在旅店杂货间先关一夜。

    至于另外两位同学，贴心的裴九冀学长负责亲自带他们回去。

    “我自己可以。”傅常平淡淡一声，直接走了，倒是厉江，似乎对裴九冀送他回房间这件事，非常兴奋。

    “太开心了，晚上可以和裴九冀学长走在一起，回去一定要告诉先生。”厉江一路蹦蹦跳跳，比裴九冀还矮上半头的他，十足的像个小孩。

    裴九冀静了静，虽不知他口中的先生是谁，但是，“喂，小朋友，太臭屁可不好。”

    “我不是小朋友！”厉江生气了，气鼓鼓地垫着脚尖看向裴九冀。

    裴九冀看着眼前这个耍小孩子脾气，而且个子还这么矮的小屁孩，伸手指将他压了下去，“你十八我二十，所以你是小朋友。”

    “哼。”厉江似乎不满地轻轻哼了声，又走了一阵，他手中的小机器人数据分析完成，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蹦到了裴九冀前面，眼睛中闪闪发光，“学长学长。”

    “怎么了。”太闹腾了，裴九冀有点脑壳疼。

    “学长！”厉江张着夸张的嘴巴，似是童真又似是小丑般夸张的笑着，“学长，你是不是喜欢程北漠！”

    “......”裴九冀神色淡淡绕开他，“第一，你应该叫他程北漠老师，而不是直呼名字，第二，我不喜欢他，第三，你住的房间到了，回去睡觉。”

    “哦。”厉江应了一声，却不失落，笑眯眯的，“学长你害羞了哦，是大数据分析告诉我的，你喜欢程北漠。”

    厉江嘿嘿笑了两声，跑上楼去，末了回头笑着，“学长晚安！”

    “晚安......”

    喜不喜欢程北漠不知道，不太喜欢这孩子，是真的。

    锁好强盗送走学生，再次躺回床上时，身体更加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辗转反侧好几个跟头，就是睡不着。

    “睡觉。”身边人淡淡的一声。

    “哦。”裴九冀应了下，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漫无目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开口，“程北漠，你会分析数据吗？”

    “嗯。”身边人又是淡淡一声，他可是迷城城主，厉江所谓大数据分析的那点小技巧，在他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裴九冀却转过身，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那你分析觉得...觉得我喜欢你吗？”

    “......”这程北漠根本不用分析好吧，“不喜欢。”他很快有了答案，裴九冀想翻回来睡觉，他又悠悠道，“你只喜欢地锅鸡。”

    “？”这尼玛不是他在迷城时候的台词吗！完全没有蹭在人家床上睡觉自觉的裴九冀同学，抬腿就要一脚，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突然展开圈住了他。

    一切还是那么温暖，一切还是那么安然，就像在迷城无数次拥住他的寂静长夜，裴九冀狂乱的心跳骤然平息下来。

    “睡觉。”程北漠就这么抱着他，轻轻的一声。

    “嗯。”代替回应的，是安稳绵长的呼吸声。

    程北漠只知道裴九冀这两个月似乎一直在修炼，皮肤也比之前黑了不少，现在抱着也比在迷城的时候瘦了不少，着实有些心疼。

    两个月的修炼，虽然瘦了，身上的肌肉却精练多了，身体比之前英朗几分，抱着有些咯手，程北漠悄悄换了个姿势，即便身上的肌肉再多，有的地方还是这么柔软，于是摸了摸手中细软的腰际，他也歪头睡着了。

    这一晚，一切似乎还是两个月前的迷城，他还是那个只想保护他的小全息恋人，他也只是那个喜欢窝在他怀里懒懒睡觉的小人类。

    这一切都静谧的一如两个月前的迷城。

    也包括第二天睡醒，程北漠在地上发现了自己，在床上发现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单单蹬了一条腿的裴九冀......

    一向准时的程北漠老师，今天居然起晚了。

    “一定是裴九冀耽误了。”傅常平说。

    “没错，就是哥哥耽误的~”这话柯七柒说出来，怎么就变色了呢？

    “程老师。”有同学尊称道。

    程北漠和裴九冀来到集合大厅，跟另外两位老师说，“昨天晚上抓了个强盗，我们先送去警察局。”

    “那我们等你们回来。”云秦说，最后确认了下，“对了，咱们的行程是继续向西吗？”

    “对。”程北漠说。

    讨论中，那个被捆绑堵住嘴巴的强盗，突然惊恐，“呜呜呜呜！”似乎有什么话，一定要说。

    裴九冀解除他嘴巴的封印，他立马咆哮，“不能去！西边不能去！绝对绝对不能去！”

    “怎么了？”

    “那里有妖怪啊！不能去！那有座吃人的宫殿，绝对不能去！”

    他喊得撕心裂肺，师生被感染，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有人群中不太看清的裴九冀，轻轻勾了勾嘴角，看来传闻是真的啊。

    三位教师商量后决定，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再延赤道前行，需要重新规划历练路线了。

    裴九冀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强盗，说道，“那我送他去警局好了。”

    “嗯。”程北漠应道，“等你回来。”

    一人拎着一人，就这么走着去了警局，一人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人却害怕得全身颤抖。

    “不能去，不能去。”他呢喃着，不是因为要被捉拿归案而颤抖，是因为昨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不是强盗吧。”

    “嗯？”青年终于从惊恐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裴九冀放下他，问了句，“你其实并不是强盗对吧，但你昨晚在偷东西，为什么呢？”

    “我...”青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没错，我不是强盗，原本我甚至在憧憬未来...”

    少年少女的故事，从那一片广阔无垠沙漠上的两座绿洲开始。

    他是隔壁绿洲的穷小子，她是那片绿洲上洲长的女儿，一次沙漠迷途，他们相遇了，一次沙漠中拼命的保护，他们说，如果还能出去，那便结婚吧。

    然而这世上有比沙漠还要广阔的阻拦。

    “我和她是真心相爱，我愿意用一声去保护她！”

    “保护？你以为只有保护吗？要生存要钱，要能力，而你除了有一身肌肉可以保护她，你还有什么？她需要的不是一个保镖。”

    少年和少女的感情是波澜的也是叛逆的，他们终于在那晚走到了一起。

    “我带你私奔，我们去中原大地，那里总有我们的栖息之地。”他说。

    “嗯。”她应着。

    就像这沙漠中会有绿洲，在那广阔的中原大地，也一定生的希望。

    当时他们这么想着。

    然而风沙，再一次考验他们的感情。

    “如果你丢下她，我保你黄金万两，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个妖怪抓住了女孩，这么告诉男孩，“你看上她，不就是因为她家里的财势吗？”

    “不是的...”男孩想要这么说，但是那一刻，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此刻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嘶声哀嚎着，“那是个妖怪！她可以控制人的心智！我根本不想的！是她让我这么说的！妖怪！妖怪啊啊啊啊！”

    裴九冀皱着眉头，终于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男孩想带女孩私奔，女孩被抓了，可是那人似乎可以控制人类的心智，男孩将女孩丢下跑了。

    出来以后男孩意识到了不对，所以打算抢点东西换成钱买成武器，再去要回女孩。

    “我现在就把你送到警局。”裴九冀说道，无论如何抢劫这件事犯了法，不管你的原因，你都不能再去伤害别人。

    青年疯狂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去救她，我爱她我不能丢下她，我说好要一生一世保护她，你不能把我送到警局，我要去救她！”

    “放心，我会帮你把她救出来。”

    “你...”青年突然停住了，眼前这个少年淡淡的目光中，如水般的坚定，也许是他居高临下，一种无来由的信任感，一种他就是救世主的崇拜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

    师生们都在等裴九冀回来，一直到正午时分，阳光炽热，如果再不上路怕是赶不及晚上住宿了。

    所有人开始焦虑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纸条，飘进人群，学生交给了老师。

    程北漠看了一眼，眼神突然凌冽，而云秦在他旁边轻轻念了一遍，突然慌张，“裴九冀他，先走了。”

    纸片被程北漠两颗粒子碰出的火光烧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我们继续行程。”攥紧了手掌，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妄想凭一己之力逆转天堑，难道他就这么不可信吗！

    柯七柒找到了程北漠，这个女孩到底是他亲生的妹妹，“北漠哥哥，哥哥他去哪了？”

    “无论去哪，我都能把他找回来。”程北漠一字一句，清泠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