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颗粒子

    

    继续过了五天，在漫漫沙漠中，就这么继续前进了五天，放眼望去遍地黄沙连着天际，不知道来路何方，不知道归途何去。

    裴九冀铺了垫子坐下休息，他要去的是万分艰险之地，学生们只是例行远足历练而已，没有必要让他们和自己冒险，所以他毅然选择了离开。

    灌了一口水后，他摩挲了下左手手环，隐隐发着金光，心里喃喃，不知道那个人哄好了没有。

    裴九冀早就觉得云秦没有这么神通，而事实就是，他确实能在城主程序不稳定时覆盖了城主的程序，但那时程北漠的所有性格，还是源于城主程北漠本人。

    想要抱在怀里保护的人，不让他离开自己，知道他溜走会生气，还真是个......小气包。

    某位程姓小气包，接收到平安的讯息，才稍稍放心，一声不吭就跑了，还真以为他不敢丢了这群孩子去找他。

    要不是裴九冀一遍又一遍叮嘱程北漠他可是学院老师，学生才是最重要的，程北漠一定不想管他们，本来答应白城教书，也是因为裴九冀，这个著名逃课问题学生，还知道教育老师不要逃班了？

    这么想着，程北漠觉得自己芯片处理器仿佛烧了火，一股无名的热火，在名为胸腔的位置蔓延。

    程北漠一向冷漠，除非在教学上，他那仅存的一点身为教师的责任感，让他尚且不会波及无辜的学生，但当他哪一点仅存的责任感被某问题学生耗尽时，他便继续变成一块寒冰。

    五天，后来的整整五天，没有学生敢跟程老师说一句话，包括两位老师，他们心里苦但是他们不敢说啊！

    改过的路线应该可以避开风暴中心，只要再住过一个绿洲，便可以走出沙漠完成历练。

    北斗卫星图上一片平静，脚下却悄然浮起一层黄沙。

    一望无垠的荒漠大地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按着既定方向继续行走，没有人注意，他们身后的黄沙，已经悄然卷起。

    “快走开！”

    “到我这里来！”

    “所有人不要慌，冷静！”

    喧闹声淹没在竣猛风尘声中。

    突然遇到的沙尘暴，猝不及防，这不知道从何地蔓延而来的漫天沙尘，顷刻间颠覆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伸手不见五指，脚下强劲有力的沙风冲击坚定的脚步，他们终究逐渐有些不撑。

    这场风暴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而走在队伍前面的一行人，天空还是一样平静，但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定了定回头，空空如也。

    他们被......冲散了......

    柯七柒瞬间张开羽翼，展开那洁白庞大的双翅腾空而起，半晌落下，眉色深了深，“没有出路。”

    “什么！”傅常平惊道。

    柯七柒的可变飞行机甲最高飞行高度是三千米，民航客机一半高度，她说没有出路，这不可能，难道向上三千米全是沙尘！

    “不。”柯七柒说道，“向上似乎是结界，我以为可以一直向上，可是转了一圈却回到原地。”

    此时答案已经明了，傅常平静静道：“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知道这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人类并不惧怕未知，而是惧怕已知的未知。

    不知道沙尘是什么他们还可以站起来抗拒，一旦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却突然像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没有危机反而自怨自艾起来。

    “这可怎么办？”

    “完了我们回不去了。”

    “呜呜呜！我想妈妈！”

    吵闹声此起彼伏，惹得心烦意乱。

    “别说话！”傅常平怒喝了一声，他旁边一个大四每天只蹲在宿舍码程序的超大个，已经秃了半个脑门的程序猿哭得最凶，被这么一训斥，哭得更凶了，“哇啊！这不是我一个程序猿能承受的哇！我太难了！”

    “啊！”太吵了，傅常平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闭嘴！”

    果然，一声出口，四周安静了许多。

    主要也不是傅常平让他们安静的，柯七柒张开了羽翼，拦下了嘈杂的声音，然后那脚步声异常清晰，所有人屏息注视。

    这漫漫沙漠，无边结界，难道是，那传说中的怪兽？

    一道红光带着强劲疾风穿透重重沙层，划破头顶，随着一声彻天哀嚎，怪兽倒下，化作数字代码，消失而去。

    看向红光发射而来的方向，那仿佛圈了一层淡淡光环的少年，带着炽热希望，踏破黄沙而来。

    裴九冀，“？”

    傅常平，“......”

    柯七柒，“！”

    三大巨头会首了。

    裴九冀看了眼大概三十多个学生，“你们怎么会在这？”

    傅常平冷冷一声，“你又怎么在这？”

    “我们正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往下一座绿洲。”柯七柒跟哥哥解释，“我和傅常平是押尾的两个班长，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将我们三十几个人卷进来了，哥你呢。”

    “我本来就是在找这个沙尘结界的。”裴九冀终于说出了实情，但是留了宫殿的事并未讲全，“和你们差不多的时间被卷了进来。”

    “那刚才那个怪兽呢？”柯七柒问。

    “好像是这沙尘结界里的，刚才已经打败几只了，一旦重伤后，便会化成数字代码消失。”裴九冀说，这也证实了一件事，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一座程序写成的，亦假亦实的结界。

    “切，没有你我也能打散那些怪兽，再来十只也不是问题。”傅常平淡淡道。

    好在这里有一半是ai专业的程序猿们，虽然秃了脑门的他们在战斗上略差了些，可既然确定是程序结界，他们便有了用武之地。

    怪兽消失的地方便是突破点，拿出便携电脑，键盘上飞舞着手指，一段段天文代码行云流水般淌过屏幕，分析开始。

    等着专业人猿分析结界的空闲，剩下的一行人暂时原地休息，保存体力。

    柯七柒坐在地上突然一个寒颤，黄沙封闭骄阳，地面温度骤降，清晨出门穿少了，她展开自己的小翅膀，将自己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没过多久，女孩身上多了个夹克，男式皮夹克，抬头歪了歪，“哥哥。”

    裴九冀伸手在妹妹头上摸了摸，“哥哥在呢。”

    “哥哥...”柯七柒裹着夹克像哥哥怀里缩了缩，暖和多了。

    裴九冀又从包里神乎其神掏出一颗棒棒糖，“吃吗？你最喜欢的草莓味的。”

    “嗯！”有哥哥真好。

    酸了，真不愧是从小有六只脚指头涂指甲油的小公主。

    程序解析的过程比较漫长，人聚众坐久了，难免还是要说话的。

    “傅常平。”裴九冀淡淡开口。

    “干嘛。”没有好气。

    “你不用这么把不喜欢我写在脸上吧。”裴九冀说，看了一眼坐得距离他十米开外，孤身一人瑟瑟发抖的傅常平。

    “......”没有了太阳的能量，地面很冰冷，然而某些写在脸上的原因，傅常平也不愿意坐过去，“我绝对不会坐过去的。”

    又过了十分钟以后。

    搓着手已经坐在裴九冀对面的傅常平，“你还有夹克没有？”

    “......”裴九冀还是好心给他找了个。

    也许曾几何时，有那么两个光着脚丫的小朋友，也这样牵着手跑到郊外抓青蛙，大雨倾盆，他们一齐承受灾难，他一边拉着他，一边大喊着，“草你大爷的裴九冀！下雨天喊我出来抓青蛙！你抓王八吧你！”

    他们披着同一个雨披，奔跑在同一场倾盆雨下，踩过同一汪年少泥泞。

    但那一场大火，一切都回不去了，他恨他更恨自己，如果没有全息粒子，是不是还能是当初的样子。

    相顾无言，满目仅剩哀怆。

    柯七柒靠着哥哥轻轻睡了过去，裴九冀一句话不说，傅常平一句话不说，至于其他学生？其他学生说，大佬冷战，不敢动不敢动哇！

    暗沙涌动，那双在后面一直盯着他们的眼睛转了转，灾难最能考验人性，她的猎物，该收网了。

    “糟了！”正在破译结界程序的同学惊呼，“这个程序太复杂了，我们十人联手，竟然看不出他的起始。”

    这可是白城学院的优秀学生们，竟然也不能破译吗，随着其他人惊讶的声音，他们又有了结果，声音颤颤巍巍，“这程序似乎，启动了...”

    风沙突然四起，黑影自八方席卷乌云压了过来，“嗷呜！”一声齐齐的长鸣，宣誓主权。

    ......

    幸存者目光汇聚在他们的程北漠老师身上，他睁开双眸时，一切已然明了，“找到了。”

    “太好了。”云秦庆幸，这程序冗长复杂，还好他是程北漠，只是云秦看着这一串程序，怎么编写手法这么熟悉。

    一旁的厉江一眼便看了出来，“这是程教授的亲笔！”

    作为程教授大徒弟的大徒弟也就是直传徒孙，他一眼便能看出祖师爷的手法。

    “什么？！”这次惊讶的竟然不只是云秦，程北漠隐隐觉得脑中一瞬什么闪过。

    著名的现代人工智能奠基人程教授，如果是他的亲笔这就不好办了。

    果然，正当他们制定计划时，程北漠一直接收裴九冀手环的讯息闪了闪，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