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城市的梦想

    虹桥商务区处于上海的多个主轴与枢纽，拥有发达的交通配套设施，2016年5月11日，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长江三角洲城市群发展规划》首次提出"提升上海全球城市功能”，2018年，长三角一体化战略的实施突出了虹桥板块的战略商务地位。在此虹桥写字楼与消费商圈日渐活跃，大品牌入驻的商圈愈渐服务功能增长与人流量渐大。

    在这一圈子里，美食服饰一体化，购物饮食更是便利非常。

    王丹芸逛进一家服装店，用上个月斩获业绩超人王的分成奖金买了几套合眼的衣服，秋季初寒的天，室内外温差有些大，从商场到停车场的中途需要走过一段下沉广场，她掖着针织毛衣的宽松袖口，但止不住因走动而扬起雪纺裙的寒风灌进皮肤里。

    这里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有曾经的回忆，她努力不再将葛萧的样子重合到任何一处地理位置，直到停车场看到那辆红色的福克斯，她心脏还是没由来得一窒。

    "最近好像没什么电影可以看的吧……”旁边一对情侣刚下车，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斯文书生气，女生一头淡黄色短发，烫着好看的韩式卷，她妆容化得很精致，橘粉色眼影下勾着一条细长挑起的眼线，原本杏仁状的可爱感带起一丝妩媚气质，唇色用得是同色系的哑光唇釉，唇形勾勒得俏皮，一举一动间，增添着娇气。

    "东东……晚上吃啥呢？”她撅着嘴得到了一个吻，于是问话里也带着黏糊糊的爱意。

    两人手牵着手从王丹芸身边走过，她静默在原地，既没有羡慕起对方，也没有回想起从前，不知为何，心内怡然自若，既是无悲更是无喜。

    她想，也许是这几个月流过太多眼泪，她像是一只枯萎地花，再也没能绽放出更多生气。

    情侣走在她的前头，她虽不愿与两人同行，可到电梯口时又难以避免和他们同乘一部电梯。

    三个人的电梯，一个局外人，她的存在有点尴尬不自在，于是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别处，这样也缓解三人在狭仄空间里的局促感。

    电梯到达五楼，情侣去往电影院的方向，她则往另一处的美食区。

    商场人很多，装扮各有风采的女孩脸上都带着或浓或淡的笑意，唯有她似在冷着一张脸穿越在形色的人群里。

    方菲早早到了饭店，她最近在控糖降脂，所以选了一家日料店。

    王丹芸以前不喜欢吃日料，生鱼片口感像一坨没有油腻味的肥猪肉，不腻却让她觉得恶心，后来因为请一个客户吃饭，客户是典型的日料拥护者，带她去了一家上海有名的日料自助餐，超乎意外的打开她对日料热爱的大门。

    见到方菲之前她在门口调整许久的表情，最后觉得还是没有表情更好。

    坐到桌上时，方菲刻意忽略她面色下的冷淡，给她倒一杯荞麦茶暖身。

    "马上临近十一，最近人手有些不够，几个老家伙还给我请假，被我骂了一顿。”

    王丹芸低着头，没有喝茶，"我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了。”

    九月初她接连失去两个大客户，有被情绪所累，更有她私人的原因，本身方菲对她抱有很大期望九月她依然能成为业绩超人王，结果她却以逃逸式的回避来消极面对工作，也错失了月度的评级，甚至还影响到年终业绩考核。

    方菲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的难过，但是没有。

    王丹芸像个木偶人一样坐着，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机械般说出这句话后，她盯着自己眼前的荞麦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店的食客很多，过往来来回回的人偶尔会看向她们，方菲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正色道，"那你是打算继续这么颓废下去吗？”

    "没有了爱情，你想连工作也一并失去吗？”

    "失去工作也挺好……每天可以闷着窗子，盖上被子，躲在房子里，不管哭还是闹，情绪可以随便发泄……可是当房租到期，车贷交不起，连基本的吃穿都能问题时，只能灰溜溜的打包袱滚回老家去……”

    说到这，王丹芸动了动，抬眼看向方菲时，眼底似有颤动。

    方菲有些不忍，一摊手调侃道，"你应该不需要我继续再说回了老家之后就可能被迫相亲找一个不怎么喜欢又不熟悉的人共度余生了这种剧情吧？”

    王丹芸怪笑了一声，"你个国产编剧都是这个脑回路，好像大龄女青年的唯一归路就应该是这样，相亲结婚生子……没别的事是吧？”

    "哈！不然你以为嘞？创业逆袭走上人生巅峰再迎嫁高富帅吗，做你春秋大梦哦……”方菲佯装笑完，喝口茶润润嗓子。

    虽然知道以王丹芸的性格不会走这样的路，见她神色终于松动她心也算踏实，毕竟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走人。

    两人没个正形得笑闹，话题转了好几阵，最开始阴沉晦涩的话题被抛到脑后。

    成年人最礼貌的交往是懂得点到为止，事不做绝，话不说尽。

    方菲给王丹芸留了一份体面，吃完这顿饭，明天她依然是个认真上班努力上进的团队精英。

    ******

    在上海这座大城市里有理想的年轻人实在太多了，可留得住理想的却是寥寥无几。

    孙远东还记得第一次坐上从苏州到上海的动车里，连机械语音播报声都带着石榴般的甜美，那些溢出的汁儿是梦想中的蜜，润着心田，甜在短暂的睡梦里。

    醒来时，他拉着行李箱站在虹桥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出口，他找不出电话里张艺雯所说南2的对面是北2，但他知道自己在靠近梦想，靠近最心爱的女孩。

    在来之前他在点评网上找到了一家虹桥商务区的餐馆，特色是蟹肉煲，刚来那天他牵着张艺雯的手，一路穿行在满是人头攒动的通道，不比在学校时的孤军奋战，他有了人生的第一座堡垒，他觉得自己开始安定，在上海在爬着根基。

    时隔三年后，他再度带着张艺雯穿行于这道人潮中，心中感慨已然变得不同。

    他们要结婚了，要成立一个新的家庭，将来会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建立一个属于他们完整的社会生态链，他对未来充满期待憧憬的同时，又隐隐觉察着未来可能发生变化的不安。

    张艺雯没看出他的一脸惆怅，拉着他手往车库到商场的方向跑，"东东，晚上吃啥呢？”

    "那吃我们三年前第一次吃的那家蟹肉煲？”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想追忆起从前。

    "好呀。”张艺雯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见身后又进了一个人，张艺雯只好放弃再度想偷亲孙远东的动作，两人在电梯镜像里搞怪得挤眉弄眼。

    这三年人两人感情稳定发展着，孙远东就职于一家互联网公司，主攻人工智能技术研发领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程序猿。

    张艺雯任职于一家珠宝公司，是一个珍珠系列销售员，因为孙远东公司在静安区，而张艺雯在青浦，所以他选择在距离张艺雯公司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租住了一间房子，为她免去上下班远程路途的辛劳。

    虽然两人在一起时有摩擦或争吵，但甜蜜幸福大过于生活的琐碎，于是在五一时两家商定了结婚日期，准备年前备婚，年后再回老家办酒席。

    今天两人是准备去买婚戒，但因为婚纱店临时调整预约时间，他们只好又赶到虹桥准备去婚纱店商议细节。

    吃好饭后两人便去婚纱店定好拍摄时间和地点，张艺雯绕着衣架里的服装走一圈，脑子转着各种场景的设定，想到各种短视频里的教程，她喊来孙远东做背景板，自己拿着服饰左看右看。

    "你觉得这件好看不？”

    孙远东笑眯眯看着镜头里的她夸赞道，"好看……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旁边营业员跟着抿嘴笑，张艺雯笑骂，"屁咧……快戴上你的眼镜！”

    两人前前后后比划了几套服饰，又定了头饰和一些内容，出于职业上的审美，张艺雯还特别不好意思得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列着拍摄需要的部分细节，跟在后面的店员拿着条子和在与另一对协商内容的摄影师聊了下，对方打了个ok的手势，张艺雯就知道这没问题了。

    从婚纱店出来，孙远东故作哀怨道，"老婆……你这完美主义的人，事事都要办得很好嘞。”

    张艺雯拧着鼻子道，"那毕竟人生这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当然要力求做到最完美啊！”

    听着她这俏皮的话，孙远东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他直男单线思维把她单纯的要求理解成一种告白心声，瞬间感动得不行，抱着她手臂晃了晃，"哎呀……我真是最爱你了。”

    张艺雯习惯了这大老爷们总团着她手臂撒娇，于是憋着笑意从楼梯带着他下地铁站。